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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风起青萍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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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愁湾一夜的烽火与硝烟,如同投入江南这潭深水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每一个角落。格物院林薇之名,不再仅仅是玉京城那个带着神秘色彩的“神女”或“博士”,而是与“悍然动武”、“解救孩童”、“疑似对抗倭寇邪教”等充满冲击力的词汇紧密相连,以一种强势的姿态闯入了江南各方的视野。

扬州知府衙门内,气氛凝重。王知府看着案头堆积的、关于鬼愁湾事件的各方呈报,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一边是背景深厚、与朝中多位大佬关系密切的“锦绣阁”及其背后若隐若现的刘阁老,另一边是手持陛下密旨、行事果决狠辣、且刚刚展示了惊人武力的格物院林薇。他这小小的知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大人,按察使周大人派人传话,说此案涉及孩童掳掠、疑似通倭,关系重大,着令我等务必全力配合格物院林博士调查,不得有误。”师爷在一旁低声道。

“配合?怎么配合?”王知府苦笑,“那刘阁老那边……”

“刘府方才也派人来问,说鬼愁湾匪患,惊扰地方,问府衙何时能肃清余孽,还商路安宁。”师爷的声音更低了。

两头施压,王知府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深知,无论偏向哪一边,都可能引火烧身。

与官府的焦头烂额不同,江南的民间,尤其是商界和工匠阶层,却因此事泛起了不一样的波澜。

“永昌绸缎庄”的沈百万,在听闻鬼愁湾消息后,独自在书房中坐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便秘密增派了人手,按照林薇提供的图纸,悄悄改造自家工坊的织机。格物院展示出的实力和魄力,让他下定了决心,要赌一把。

老织匠吴师傅,则拿着那几张被视为珍宝的改良图纸,找到了几位信得过的老伙计,关起门来日夜钻研。对他们而言,技艺的突破,远比势力的倾轧更值得投入。

而更多中小丝商和织户,虽然不敢明着表态,但私下里议论的风向己经开始转变。“格物院连倭寇和妖人都敢打,看来是真有底气的。”“听说他们改良的织机,能省三成工呢!”“若是真能摆脱‘锦绣阁’的盘剥……”希望的种子,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悄然萌发。

林薇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她知道,舆论和人心正在向着有利于格物院的方向倾斜。她决定趁热打铁。

在按察使周大人的默许和“清源书院”杜山长(一位在江南士林颇有清望的老者)的暗中协助下,格物院并未大肆宣扬武力,反而将宣传的重点转向了 **“技术惠民”** 与 **“护卫桑梓”**。

荀文若牵头,在清源书院组织了几场小范围的“格物讲座”,不再空谈道理,而是具体讲解新型织机、改良农具的原理与效用,甚至现场演示了利用杠杆、滑轮组提升搬运效率的方法。前来听讲的,除了士子,更有许多闻讯而来的工匠和商户,反响热烈。

同时,林薇授意孙锐,以格物院护卫队的名义,公开招募了一批本地可靠的青壮作为“编外协防”,名义上是协助维护扬州城外的治安,防范“鬼愁湾余孽”,实则借此机会,将格物院的影响力向基层渗透,并从中物色可造之材。

对于那座至关重要的无名岛,林薇采取了外松内紧的策略。明面上,格物院似乎因鬼愁湾之战后需要休整而放缓了行动。暗地里,由癸十三(伤势在格物院伤药和林薇微薄能量辅助下稳定恢复)亲自指挥的侦察小组,日夜不停地监视着岛上的动静,绘制详细的地形图、防卫力量分布图和船只往来规律。

数日的监视带来了关键发现:那座岛守卫极其森严,尤其是岛屿中央一处被茂密植被覆盖的区域,似乎建有坚固的工事,时有身着奇异服饰、疑似海外夷人的人员进出。而且,每隔三五日,便会有番商快船在深夜靠岸,卸下一些箱笼,又匆匆离去,行踪诡秘。

“博士,看来那岛上确有重大秘密。是否请求朝廷调派水师,强行登岛搜查?”孙锐请示道。

“不可。”林薇摇头,“一来,我们没有确凿证据证明岛上之事与通倭叛国首接相关,贸然请动水师,若搜不出什么,反而打草惊蛇,授人以柄。二来,我怀疑岛上可能有幽冥道的重要人物或……更危险的东西,强攻损失太大。”

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们必须亲自登岛,拿到确凿证据!”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决定。无名岛防卫森严,且有海外夷人手持火铳,强攻几乎不可能。唯一的办法,是**秘密潜入**。

“我们需要一个机会,一个他们防守相对松懈,或者注意力被吸引开的机会。”林薇看着舆图,目光落在了扬州城和那座无名岛上,“而且,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不引人怀疑的理由离开扬州,靠近那片海域。”

机会很快便来了。

沈百万派人秘密传来消息:“锦绣阁”似乎察觉到了永昌绸缎庄的暗中动作,开始利用其在生丝收购渠道上的垄断地位,暗中抬价、截流,试图掐断永昌的原料供应。同时,市面上开始出现一些流言,诋毁格物院改良织机“破坏织造古法,乃不祥之物”。

对手的反击,开始了。他们选择从商业上施压,试图在经济上困死与格物院合作的商家。

“来得正好!”林薇不怒反笑。她正愁没有理由将视线投向更广阔的区域。

她立刻以“考察生丝产地、稳定原料供应”为由,公开宣布将离开扬州,前往太湖周边的湖州、嘉兴等生丝产区进行考察。这是一个合情合理、不会引起过多怀疑的理由。

而在离开之前,她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夜色中,林薇在荀文若的引荐下,秘密拜访了清源书院的杜山长。这位须发皆白、目光清澈的老者,并未过多询问林薇的来意,只是在听完她对江南局势和格物院理念的简述后,沉默良久,提笔写下一封书信。

“老朽在宁波府有一位故友,姓戚,曾于水师任职,后因故致仕,但对海事、海防乃至……海外夷情,颇为了解。林博士若欲知海外事,或可携此信往宁波一行。”杜山长将信递给林薇,意味深长地说道,“江南之局,牵一发而动全身。林博士欲破局,眼光或需放得更远些。”

宁波!戚姓故友!精通海事夷情!

林薇心中一震,双手接过书信,郑重道谢:“多谢山长指点迷津!”

杜山长摆了摆手,叹道:“老朽不过是不忍见这鱼米之乡,沦为魑魅魍魉横行之地罢了。林博士,前路艰险,望慎之又慎。”

离开清源书院,林薇心中豁然开朗。杜山长的指点,为她指明了下一步的方向——**宁波**!那里不仅是重要的港口,可能藏着了解海外情报的关键人物,更重要的是,它更靠近外海,更方便对那座无名岛采取行动!

次日,一支规模不大的车队离开了扬州城。明面上,是林薇带着格物院部分人员前往湖州考察生丝。而暗地里,癸十三率领的精干小队,以及孙锐带领的部分护卫,早己化整为零,通过不同途径,向着宁波方向秘密进发。

林薇坐在马车中,回头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扬州城墙。她知道,此番离开,再回来时,带给江南的,恐怕就不仅仅是几台改良织机了。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她点燃的星星之火,即将在更广阔的土地上,掀起燎原之势。而远在海外的那座无名岛,以及隐藏在更深处的幽冥道核心,必将为她接下来的行动,付出应有的代价。

江南的棋局,因她这一子落下,进入了中盘绞杀的关键阶段。而她的目光,己经投向了那浩瀚无垠、却暗藏凶险的蔚蓝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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