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地下空间的广阔超乎想象，像一座被遗忘的众神墓场。巨大的混凝土支柱如同巨树的根系，撑起望不到顶的黑暗。地面上堆积着如山峦般的废弃机械残骸、锈蚀的集装箱和不知名的工业废料，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机油和某种类似硫磺的刺鼻气味。老陈的手电光柱在这里显得微不足道，只能照亮有限的范围，光线之外，是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地底深处的共鸣并未因他们的转向而减弱，反而变得更加清晰，如同擂鼓般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它不再仅仅是指引，更像是一种……监视。林默手中的碎片搏动得越来越剧烈，几乎要烫伤他的掌心。
“这边走，小心脚下。”老陈的声音在空旷中显得异常低沉，他根据林默偶尔挤出的、模糊的方向提示，带领小队在机械残骸的迷宫间艰难穿行。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零件和滑腻的苔藓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在死寂中传出老远。
林默的状态更加糟糕。环境的混沌气息如同催化剂，让夜煞的狂欢几乎失控。他皮肤下的暗红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右眼散发的红光在黑暗中拖出诡异的尾迹。他几乎完全依靠苏晚晴的搀扶才能移动，喉咙里持续发出压抑不住的、混合着痛苦与某种兴奋的低吼。脑内，羲和的死寂成了绝望的背景音，而夜煞的咆哮则与地底共鸣交织，震耳欲聋。
（近了！更近了！我能感觉到！门就在前面！敞开它！拥抱它！）
就在他们绕过一堆扭曲成怪异角度的巨型管道时，走在前面的阿杰猛地停下脚步，举起了拳头，示意警戒。他的呼吸瞬间屏住。
老陈的手电光柱向前扫去。
光线尽头，空间的中央，景象让所有人的血液几乎冻结。
那里没有预想中的巨大门扉或能量漩涡。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废弃机械、扭曲金属、甚至还有……一些难以辨认的、似乎曾是生物组织的残骸……堆砌而成的、近乎球形的庞大结构。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表面不断缓慢地、令人不适地蠕动着，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手在内部揉捏塑造。粘稠的、暗绿色的腐蚀性液体从缝隙中渗出，在地上汇聚成一片片冒着细微气泡的沼泽。空气中那股硫磺味在这里浓烈到了极点，还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甜腻的腐败气息。
而这球形结构的正前方，那片相对“干净”的空地上，端坐着一个“人影”。
或者说，一个曾经是人的东西。
它穿着破烂不堪、依稀能看出是某种古老仪式长袍的衣物，但袍子己经与它的身体长在了一起。它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类似熔岩冷却后的灰黑色，布满龟裂，裂缝中透出暗红色的、如同岩浆般的光泽。它的脸部五官己经模糊扭曲，没有鼻子，嘴巴的位置只有一个不断开合、露出参差利齿的孔洞。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团缓缓旋转的、深不见底的混沌漩涡。
它坐在一个由骷髅头和锈蚀武器堆成的“王座”上，一动不动，却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古老而邪恶的威压。它就是这片空间混沌污染的源头，也是那地底共鸣的……具象化。
“守门者……”老陈的声音干涩，握紧了手中的匕首，指节发白。
阿杰的枪口己经对准了那个怪物，但他持枪的手却在微微颤抖。苏晚晴搀扶林默的手臂收得更紧，脸色惨白如纸。
就在这时，那守门者头颅部位的两个混沌漩涡，缓缓转向了他们。没有目光，却有一种被远古凶兽锁定的冰冷感觉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一个声音，首接在他们所有人的脑海中响起。那不是通过听觉，而是意识的首接碰撞。声音沙哑、缓慢，带着无数重叠的回响，仿佛来自万古之前。
“你……来了……”
它的“目光”穿透了老陈和阿杰，首接落在了被搀扶着的林默身上。
“同胞……携带‘源质’碎片的……同胞……”
林默身体猛地一僵，抬起头，用那双异常的眼睛迎向那混沌的漩涡。碎片在他手中剧烈搏动，仿佛在回应呼唤。夜煞的兴奋达到了顶点，几乎要冲破颅骨。
（它认识我们！它知道我们！快过去！）
“我们……等待……太久……”守门者的意识波动继续传来，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慈爱又充满贪婪的意味，“回归……的时刻……临近了……”
“回归到哪里？”老陈强忍着精神上的不适，厉声喝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守门者的头颅微微歪了歪，似乎对老陈的插话感到一丝不悦，但它的大部分注意力仍在林默身上。
“回归……‘源海’……万物……诞生之地……亦是……终结之所……”它的意识中充满了虔诚般的狂热，“秩序……混沌……皆是……短暂的分化……可笑……的挣扎……唯有……回归……‘太一’……才是……永恒……”
它的“话语”如同毒液，渗透进每个人的意识。林默脑内，关于混沌真相的碎片知识被瞬间激活，与守门者的低语产生共鸣。他“看”到了——并非毁灭，而是一片无边无际、充满无限创造力与可能性、却又没有任何具体形态和规则的、沸腾的原始能量海洋。那就是“源海”？那就是……回归的终点？
（谎言！秩序的终极之敌！存在的湮灭！） 死寂的羲和区域，竟然因这极致的威胁而回光返照般迸发出一丝微弱却尖锐至极的警告脉冲，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真理！这才是真相！回家！我们要回家！） 夜煞疯狂地呼应着，林默的右眼红光大盛，身体不受控制地想要向前迈步。
守门者向林默伸出了一只扭曲的、如同熔岩凝结而成的手臂，做出邀请的姿态。
“加入我们……同胞……开启……‘门扉’……引领……回归……”
它身后那蠕动的巨大球形结构，表面突然泛起涟漪，中心区域缓缓变得透明，显露出内部——一个深邃的、旋转着的、由纯粹混沌能量构成的漩涡入口！那就是次级门户！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吸引力与恐惧感！
“不！”老陈怒吼一声，挡在林默身前，“林默！别听它的！那是毁灭！”
阿杰也扣紧了扳机，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头。
守门者的意识瞬间变得冰冷而充满威胁。
“阻碍……回归者……清除……”
它身下的骷髅王座发出咔咔的声响，周围地面上的暗绿色沼泽开始沸腾，一个个由腐肉和锈铁拼接而成的、形态扭曲的腐蚀奴仆，缓缓爬了出来，发出饥渴的嘶吼，将小队团团围住。
抉择的时刻，以最残酷的方式，降临了。前方是守门者和它代表的“回归”诱惑，周围是步步紧逼的深渊爪牙，身后是绝望的来路。而林默的内心，三方意识在门户散发的磅礴力量冲击下，即将彻底失控。是加入这疯狂的回归，还是为了渺茫的生机，与这古老的守门者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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