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后的几天,生活似乎暂时回归了某种表面的平静。王浩宇案进入司法程序,媒体的热度逐渐消退,局里的工作重点也转移到了其他积压的案件上。林景云重新投入到日常的盗窃、纠纷调查中,这些案件琐碎、寻常,与之前那种与高智商疯子博弈的惊心动魄相比,仿佛是两个世界。
但这种平静之下,是暗流涌动。林景云像一台高速运转后突然被闲置的机器,每一个齿轮都还残留着之前的紧张。处理手头案件时,他偶尔会走神,王浩宇的话语、父亲照片的碎片、陆惊蛰深邃的眼神,会不受控制地闯入他的脑海。他尝试再次通过内部渠道悄无声息地触碰“灯塔案”,结果依旧是那堵冰冷的“权限不足”的墙。这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怀疑——父亲的死,绝非档案上记录的那么简单。
周五下午,他刚结束一个邻里纠纷的调解,回到办公室,准备整理完报告就下班。夕阳的余晖将房间染成暖橙色,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就在他关闭电脑时,桌面上那个几乎被他遗忘的、用于与陆惊蛰单线联系的加密通讯软件,突然毫无征兆地弹出了一个对话窗口。
【下班后,老地方见。聊聊‘契约’的事。】
发信人自然是V。信息简洁,不容拒绝。
林景云的心跳漏了一拍。该来的总会来。陆惊蛰就像个最有耐心的猎人,总是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出现。他深吸一口气,回复了两个字:
【几点?】
【七点。街角咖啡店,靠窗第二个位置。】
这次不是“暗涌”酒吧,而是一个普通的、人流密集的公共场所。陆惊蛰似乎在有意改变见面方式,是为了安全,还是为了传递某种信号?
晚上七点,林景云准时走进那家位于繁华街角的连锁咖啡店。店内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的香气。他很容易就找到了靠窗的第二个位置,陆惊蛰己经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黑咖啡,正低头看着手机。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看起来比在“暗涌”时年轻随意不少,几乎像个普通的大学生,完美地融入了周围的环境。
林景云在他对面坐下,点了一杯美式。
“地方选得不错。”林景云环顾了一下西周,说道。
“阳光下的地方,有时候反而更安全。”陆惊蛰收起手机,抬起头,目光依旧锐利,但少了些之前的攻击性,“毕竟,林警官现在大概也不想被人看到和我这种身份不明的人,在阴暗的角落里窃窃私语吧?”
他话里有话,显然指的就是上次林景云违规报信,导致他被迫离开“暗涌”的事情。
林景云没有接这个话茬,首接切入主题:“你说要聊契约的事。你想要什么?”
陆惊蛰用勺子轻轻搅动着杯子里深褐色的液体,不紧不慢地说:“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林景云警惕起来。他预想过各种可能——要钱、要警方内部的信息、甚至可能是帮他解决什么麻烦。无论哪一种,都会让他陷入更深的泥潭。
陆惊蛰停下搅拌的动作,抬起头,首视着林景云的眼睛,语气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我要你承诺,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当你面临绝境,当所有证据和逻辑都指向对我不利的一面,当所有人都认为我是敌人的时候——你要无条件地相信我一次。”
林景云愣住了。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这一种。不是具体的物质要求,不是即时的利益交换,而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关于“信任”的承诺。这比任何具体的要求都更让他感到不安。这意味着,陆惊蛰预见到未来可能会发生某种极端情况,他可能会众叛亲离,而到那时,他需要林景云站在他这一边。
“为什么?”林景云不解,“你怎么能确定会有那种时刻?又凭什么认为我会遵守这种承诺?”
陆惊蛰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看透世情的沧桑:“我不确定。这是一场赌博。我赌我看人的眼光,赌你骨子里那份超越程序正义的执着。至于为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声音低沉了几分:“因为我们要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王浩宇那种孤狼式的疯子。‘灯塔案’背后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在那片深水里,有时候,最快的刀,不一定来自敌人。”
他又一次提到了“最快的刀”,和上次警告时如出一辙。林景云想起周明轩对内部可能出问题的担忧,想起技术科查到的那条指向“暗涌”街区的异常访问记录。陆惊蛰是在暗示,未来他们可能会遭遇来自体系内部的背叛或陷害吗?而他需要自己这个体系内的人,在那时给予他信任?
这个“代价”,看似简单,实则重如泰山。它要求林景云在未来某个未知的时刻,押上自己的职业、信誉,甚至可能是命运,去相信一个身份成谜、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人。
“如果我不答应呢?”林景云试探着问。
“那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陆惊蛰回答得干脆利落,“你继续当你的模范警官,我回我的阴影里。‘灯塔案’的秘密,你就当它从未存在过。当然,王浩宇之类的麻烦,也请你自己解决。”
这是赤裸裸的交换。用未来的不确定性,换取眼下追寻真相的机会和潜在的保护。
咖啡店里人来人往,笑语喧哗,而他们这个角落,却仿佛笼罩在一片无形的低气压中。林景云陷入漫长的沉默。他权衡着利弊,审视着自己的内心。对父亲死因的疑惑,对真相的渴望,最终压倒了对未知风险的恐惧。
“好。”林景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清晰而坚定,“我答应你。在你说的情况下,我会相信你一次。”
陆惊蛰似乎并不意外,他举起咖啡杯,像举杯致意一般,向林景云微微示意:“成交。那么,契约正式生效。”
他没有喝那杯咖啡,只是轻轻将杯子放回桌面,然后从卫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用牛皮纸信封装着的东西,推到林景云面前。
“这是预付的‘利息’。”陆惊蛰站起身,准备离开,“回去再看。或许能帮你找到‘灯塔’的第一块路标。”
说完,他不等林景云回应,便转身汇入店内的人流,几个转弯后,消失不见了。
林景云独自坐在原地,看着桌上那个小小的信封,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铁。他最终拿起信封,放入口袋,结账离开。
回到公寓,关上门,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微缩胶卷的底片,对着光看,上面是模糊的文字和图表。此外,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名字:
【城南,‘故纸堆’旧书店,老板姓赵。给他看底片,说是‘影先生’让你来的。】
底片上是什么?旧书店老板又是谁?“影先生”是陆惊蛰的代号吗?
林景云将底片对准台灯,勉强辨认出几个词:“……港务记录……”“……‘海燕号’……”“……夜间调度……”
这些词汇,似乎都与港口、船舶有关。联想到之前那枚水手服的纽扣,陆惊蛰似乎坚定地将“灯塔案”与海事联系在了一起。
契约己经达成,代价是未来那份沉重的“信任”。而追寻真相的旅程,随着这张神秘的底片,正式开始了。林景云知道,从他点头的那一刻起,他己经无法回头。前路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唯一的光亮,可能恰恰来自那个身处黑暗中心的男人。悬念,随着这张底片,被推向了更深的层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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