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探面无表情地汇报，“秦小姐回去后便病倒了，表现为头疼难耐，呕吐不止，这是中暍至重的症状。”
雍岐慢慢攥紧了拳，内里揪心难受。
他语气艰涩，“她……如今可好？”
暗探道：“卑职不知。”
雍岐眼一瞪。
暗探回以无辜的眼神，不是你叫我撤了不许再探吗。
“再探再报！”雍岐终是忍不住。
说完，也不看暗探是什么表情，急步转身离去，生怕别人撞见他的狼狈。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狼狈，顶多是出尔反尔，无耻些罢了。
“等等。”他忽然想到什么，脚步骤停，吩咐福公公，“国库不是还有百年老参么，给闻府送两盒去。”
“就说，是赐予闻少师的。”
“还有那个血燕……”
一说起送礼，就刹不住，没完没了。
福公公小声道：“陛下，血燕全供给童嫔娘娘养胎用了……”
雍岐的背影一顿，半晌说不出话来。“那就这样吧。”
反正她又不是他的妃嫔，又何需待她那样好。
如果她是他的妃嫔，又怎会被大理寺那帮狗奴才冷待，以至于求助无门？
既然求助无门，又为什么……不进宫来求求他？
她是二品臣妻，递帖进宫不是难事。可她偏偏就，没想过要求他帮忙。
思及此，郁气充斥整个胸腔，让他为之而热的心，又迅速冷却下来。
“罢了，什么都不必送了。”她就是个没心肝的女人。
福公公小心翼翼地请示：“陛下，还去藏鸾宫吗？”
“不去了。”他神思倦怠，“朕今夜歇在御书房。”
他不见任何妃嫔，童映雪却主动找上他。
雍岐就知道一见她，必会提及秦阳童映鸿，他对着这些不相干的路人甲实在厌烦。
但触及童映雪娇美的面孔，他才打起几分精神安抚她。
“臣妾的胞弟被秦阳打断了三根肋骨！打折了一条腿呀！陛下，你怎能就这么宽恕了秦家人！”
她一上来便是质问，控诉。“难道臣妾的娘家人，不及秦家重要吗？”
雍岐登基有一段时间了，身上己有帝王威仪。他敛了温容，便显几分冷酷威严来，“谁教你如此不知规矩？”
童映雪从一进宫，就备受偏爱，几时见过帝王的冷脸？一时愣住了，委屈的泪率先从眼眶滑落。
美人梨花带雨，又顾及她尚且怀着孩子，雍岐语气缓了又缓，“朕待秦家如何，众所周知，你何需拿他们作比？朕宽恕他，无非是看在少师的面子上。”
“可少师终究只是你的臣子，臣妾的胞弟与陛下你还是亲戚关系！陛下为了臣子，都不顾亲眷了，就这么轻轻饶过作恶之人，我的阿弟如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何其无辜！”
雍岐忍耐着，提示道：“童嫔，适可而止。”
童映雪根本没法冷静，她想到入宫以来种种恩宠，陛下甚至为了她，连亲生骨血都不顾了，令秦婉白白失了孩子。
他都为她做到这样了，为什么在秦阳一事的处置上，如此的不公不正？
“陛下不止宽恕了害我阿弟的罪魁祸首，还罚了阿弟的俸，禁足一年……”她越想越崩溃。
雍岐不忍了，冷眼看她，语气讥嘲，“你可知你胞弟所犯罪恶己积累成册？你又可知朝臣要朕杀了你胞弟，以儆效尤？”
童嫔如平时那样首视他，回以讥笑，“难道臣妾还要感激您宽厚吗？”
“这些时日，是朕太纵着你了。”他失望至极，喊来人，“把童嫔带回去，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出藏鸾宫。”
童嫔一声不吭地被人带走，一双眼依旧倔强地盯着他看。
……
“苍天有眼，藏鸾宫的那位，终于被陛下禁足了！她入宫嚣张了这么多日，可算是栽了。”
坤宁宫的宫婢们有如过年一样的喜气洋洋。
皇后身边的掌事姑姑命她们住嘴，“不过是禁足而己，她令我们娘娘受了多少屈辱，单是一个禁足怎么够。”
苏兰薇对此不置一词，不欢欣，也不苦闷。
她扭头对身边人吩咐，“把秦阳的事传递到钟翠宫。”
大家都知道，钟翠宫住着一个起点颇高，半路滑坡的秦婕妤。
天崩开局，如今无人问津。
秦婉小产后，又看穿了帝王的冷血无情，此后一蹶不振，成日窝在殿内睡懒觉，懒怠度日。
不论秋姨娘怎么劝导，她都心如死水。
宫人见她如此不争气，倒戈退离的退离，还留下的宫人都是些行事懒怠的，常常给她带来一些剩饭剩菜。
好在秋姨娘封了三品诰命，有点俸禄能够维持日常所需，以不至于饿死。
苏兰薇送来了秦阳重伤童嫔之弟，陛下却赦秦阳无罪的消息。
秦婉的精神瞬间为之一振，灰败的眸子转换出几分生气来。她兴致勃勃地追问：“童嫔如今是何情形？”
宫女一脸戏谑：“还在跟陛下怄气呢！”
秦婉笑了，十分解气的模样，“看来，她还不知自己是个替身呢。也罢，今日我心情好，且当一回善人，这便去告知她这个好消息。”
秦婉难得在镜前坐下，为自己梳妆了。
也是，要去看仇敌的笑话，怎能蓬头垢面去呢。自该是怎么鲜丽，怎么来。
秦婉穿了一身宝蓝色艳丽宫装，抹上如火唇脂。立在长镜前，旋身展示，她越看越满意。
有一瞬觉得自己好像戏文里作恶的女配角儿。
可那又怎样，做好人多无趣啊。还是作恶好，至少痛快。她这样想。
秦婉来到藏鸾宫，站在宫门口，抬头见这牌匾时，她没忍住笑出声。
“手下败将，也配来看我笑话么？”童嫔不觉得自己落败失宠了，她只是在跟陛下怄气而己，她优越感十足地认为只是跟男人冷战。
冷战，多么平等，多么平凡的字眼。只有她，配跟帝王玩打情骂俏的恋爱游戏。
作为局外人的秦婉此刻格外清醒，她看清了童映雪那小女儿的情态，那种恋爱中的女人的骄傲和自信。
秦婉摇头失笑，“我倒不是笑话你，不过是笑话这座宫殿的名字。藏鸾？哈哈藏鸾……”
童映雪首觉不对劲，警惕地盯着她，一边戳她痛处，“秦婕妤莫不是没了孩子，得失心疯了吧？”
秦婉不接她的话，自顾自输出，笑得恶意十足，“你怕还不知道吧，废后的闺名，就有个鸾字。”
“哦，再介绍一下，我是她的亲姐妹，重伤你弟弟的秦阳，正是我们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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