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杏眸圆睁，不可置信，又惊喜的模样，让他觉得可怜又可爱。
“无妨，尽可当真。”
闻持危见她眼尾处的殷红未消，是因刚才哭过。
他想到她方才哭的模样，心亦随她的情绪而闷胀。他不舍得她哭，也在心底告诫自己，不许再教她难过了。
她想去冀州，那便去。只要她高兴就好。
秦鸾朝他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她真的很久没见到爹娘了，她从来没有跟爹娘分开这样久。
想到可以回到生她养她的故乡，回到她所熟悉的环境里去，她心控制不住的雀跃。
即使他说，现在需回一趟闻府收拾东西，辞别长辈，她也爽快地应了。
闻持危拉着她的手，来到同福客栈柜前退房结账，店小二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恋恋不舍地目送秦鸾离去。
这阔气的小公子，何时再回来光顾呢。
……
闻府。
两家长辈正胶着。一个百般挽留，一个闹着要走。
这时，闻持危带着秦鸾出现，柳老先生重重冷哼一声。
他老人家不会忘了，在年轻人面前几乎是颜面扫地，极度的没脸。
闻太公也怕闻持危要在这公众场合再给柳家难堪，便拿眼神警告他，严肃道：“回内厅再说。”
秦鸾不想跟着他去内厅，悄悄地按了按他的手背以做示意。
闻持危温声道：“你回院子收拾东西吧，稍后就启程。”
她笑了，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丝毫未对闻太公和柳家一行人投以目光，她不再感兴趣了。
一行人来到内厅，闻持危率先与两位长辈道歉，表明早先不逊之言失敬了长辈。
若非他暴露了性格的底色，他们都还以为他真是个谦谦君子，这会儿定是要借机敲打他几句，站在长者的高位上对他尽情地训斥。
可现下，一切都不一样了。
纵他此刻收敛了早先那副狂悖不逊的模样，又恢复往日的温润谦和。
可有些东西一旦揭发，就再不能自欺欺人。
柳老先生一口气憋在胸腔，梗着脖子不说话。
骂不是，不骂也不是。
闻太公到底是他的祖父，长者训，闻持危不能驳。
他也应了。
闻太公见他如此谦顺，毛病又犯了，想再作争取，“你跟明姝……”
刚起了个话头，就被截断。
“祖父，慎言。”闻持危微笑着看他，眼神没有半分谦和退让。
闻太公心头一凛。早先表现出狂悖的长孙，还真不是幻象，不是错觉。
柳明姝忽然出声，“世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嗯，我也正好有些话要告与柳小姐。”他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柳明姝这一刻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对她，真的没有丝毫情谊。
两家是世交，她也打小就跟他认识，她一首唤他世兄，但凡他稍有起念，也该唤她一声姝妹。
怎么都不该是一句疏离的柳小姐，连她的名字都不愿启唇触碰。
她露出一丝苦笑，她怎么至今才清醒地发现，以至于糊涂了那样久，让祖父跟着她丢了脸面。
“据我所知，嫂夫人出身将门，不如世家女通诗书，懂女红，亦不会持家。”
两人来到亭中，人迹渐少，她缓缓提出心中疑问，“她分明不合适做闻家的宗妇，而世兄并非是沉浸儿女情长的人。”
“所以我不知，你为何独独选她？”
闻持危听她这话跟秦鸾所问的几乎一致。
秦鸾问，为什么待她好，是否有外因。
闻持危将答案告知柳明姝，“我只在乎她本人，从无外因。”
柳明姝惊愕地抬头，她认为最清醒，最理智，最不可能沉浸儿女情长的人，竟然……
“你对她动情了。”她说。不是疑问，是肯定。
闻持危顿了一下，他清楚此生绝不谈情。但她既然误会了，那便误会到底吧。
若解释，岂非给人新的希望。
柳明姝见他默认，也算死心了。她自嘲地笑，“我是仰慕你，但亦无关风月，我们这样的世家子，怎敢谈情，家族永远排在第一位。”
“为了家族我愿做闻家平妻，只要可获得我想要的。若你是永远冷静理智的家族掌权人，我自信在闻府，在你身边，我会有一席之地。”
“可我没想到你己经动了情，”她释然了，吐出了一口气，“我无法跟一对有情人相争，也争不过。所以，我退出，我放弃。”
“我赠柳小姐一句话，余生短暂，不如尽欢。你还有另一条路，那就是，为自己。”
为自己而活。
闻持危似对着一位友人，又似对着他座下的门生，作了一次建议。
柳明姝怔然，她从来没想过……为了自己。
不为家族委屈自己嫁给谁，只遵从自己的本心，选择想去的方向。
她陷入了深思，“我的本心是什么……我甚至不知，不过，我会试着去弄明白。多谢世兄开导，后会无期。”
柳家人离开了，闻府二房三房应闻太公的要求，亲自送柳家人到码头。
大家再次回府，都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
不管秦鸾如何，她的地位将无可撼动，闻家未来的掌家主母，只会是她。
闻持危为她与闻太公抗争，甚至不惜结怨太公最看重的柳家。
窦氏羡道：“要说嫁人，当如阿鸾。能得夫婿爱重，是多少女子一生所求。”
她设身处地想了一下，如果是她家二爷面临闻持危今日的局面，只怕二爷会踹她踹得飞快。
但她也不怨，毕竟世家联姻，哪能有什么真情相守。所以，她是真心羡慕了一回秦鸾。
连一贯嘴上不饶人的蔡氏，也难得没说什么风凉话。只祈盼她家玥姐儿也能嫁这样的如意郎君。
“弟妹肯定能如愿的，我可是知道的，近日提亲者都快把你们家的门槛给踩断了，大把的好郎君任你们挑选呀。”窦氏打趣道。
自闻太公寿宴上，闻玥儿一鸣惊人彻底在贵族圈子里露了脸，便有不少官宦家的前来提亲，教蔡氏挑花了眼。
这时，英国公世子萧晏再次登门造访，近日他来得很勤快，每次来都堆了一车的礼物，孝敬二房的同时，还分了些好东西给三房。
蔡氏语气酸溜溜，“还是二嫂的准女婿好啊，家世显赫，出手大方，关键是人也有心，没那些眼高于顶的毛病。”
窦氏面上挂着笑，心里却有些疑虑。萧晏近来确实来得勤，可半句都没提婚事。
给窦氏一种错觉，好似他来闻府，是借着闻素荷的名头，来探望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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