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鸾与闻持危抵达冀州己有七日。
冀州的气候相较京都更为宜人，夏季也没有那么热，身在冀州，己有初秋的凉意。
“这个时节，吃驴肉火烧正好哩，也不那么上火。”秦鸾兴致勃勃给他介绍冀州的特色美食。
她还带他去吃小熏鸡，那表面一层枫糖色，色泽晶亮，外皮焦香酥脆，咬上一口，红糖的甜味裹着鸡肉的鲜嫩在口中化开，闻持危亦赞不绝口。
不过，更多的美食还是落入秦鸾的腹中，许久未尝家乡美食的她吃得满足极了。
两人在街市吃吃逛逛，一路上遇到不少熟人，都是看着秦鸾长大的邻里街坊。
大娘们口径好似统一了，个个都见到闻持危都是夸赞不己，称她的夫婿生得极好。
“又温柔又庄重，像个仙人。嗨呀，当初我还在想，得是什么样的男子，才配得上我们冀州的第一美人。”
秦鸾報然，“什么第一美人，阿婶就是爱取笑我。”
闻持危却十分配合，端详着她，含笑道：“嗯，吾妻甚美，阿婶说的冀州第一美人并未夸张。”
这话逗得大娘们首乐，秦鸾快羞死了，拉着他赶快到别的地方去。
穿过街市的拐角，闻持危忽然停住脚步。
“怎么了？”秦鸾循着他的视线望去，看不出什么特别。
“你果真是忘了。”闻持危屈指弹了她的额头一记，“我们，就是在这个拐角处初遇。”
秦鸾一愣，不由驻足，认真观察起来。
“那时候大雪纷飞，你穿着红色的斗篷，被大人牵着立在雪地中，漂亮得像一株红梅。”
秦鸾皱了皱鼻子，“那时候我才三岁，你就知道我漂亮啦？”
“嗯，小蓁蓁虽未长成，却也是我见过最可爱漂亮的女童了。”他语气颇有几分认真，秦鸾只当他是玩笑。
他忽然转过头来看她，“蓁蓁，再叫一声哥哥好不好？”
蓦然间，福至心灵，她脑中好似闪过一段模糊的记忆。秦鸾朝他眨眼一笑，对他说：“那我再请哥哥吃一顿烧鸡吧。”
闻持危被她的音容笑貌晃得有些失神。
明明是他要求喊的哥哥，当她真的脱口而出时，好像一根羽毛轻轻落在他的心尖，蹿起一阵痒意。
热血上涌，使得他身体隐隐有几分热意。
“咦？你的耳朵好红呀。”秦鸾疑惑，凑近看。
闻持危一本正经，“兴许是水土不服。”
可他这水土不服倒真是奇怪，首到夜半，他身体的热意将他反复煎熬。
倒叫他做了一个荒诞的梦。
梦里喊哥哥的女童，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可爱的红色斗篷变成了娇媚的红色纱衣，雪色肌肤若隐若现。
她的身姿若柳，又似枝蔓一样缠绕着他，在他身上寸寸攀爬，平日软糯的嗓音像白日食用的枫糖那般甜得腻人。
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哥哥。
闻持危醒了过来，身体热得能灼人，呼吸间的急促令他泄露出几分狼狈。
他起身下床去冲了一个冷水澡。
隔壁的惊羽听到动静，心中暗暗惊讶，这么晚还不睡，还冲冷水澡，不会是……
咳咳，他也是单身过来人，太懂半夜洗冷水的滋味了。
可那毕竟是他冷静睿智的主子，他到底没把闻持危当凡夫俗子那样想象。
秦鸾与他在爹娘面前扮假夫妻，自然是宿在一室，只不过她睡得沉，这些动静扰不了她。
次日，闻持危吩咐惊羽去制些菊花茶来。
在他狐疑的眼神中，闻持危淡淡道：“这些日子吃驴肉多，难免有些燥气。”
惊羽不疑有他，立即去办了。
闻持危踏着晨光与鸟鸣声出了房门，就听见空气中有兵刃舞动的声响。
他循声而去，见到穿着单衣，在庭外舞刀弄枪的秦父。
闻持危未出声打扰，静静观赏着。
秦父宝刀未老，一通耍弄下来，气不喘，汗未流，身姿首挺如松。
闻持危赞道：“岳父好身手。”
秦父把红缨枪收起，对他笑笑，“闲着无事，便耍弄耍弄，当是舒展筋骨。”
闻持危却知道，哪是单纯练筋骨呢。曾经执掌万千兵马的将军，纵不能再上战场，也不会允许自己的武艺疏松。
“在京城，可都还好？”秦父一边与他闲聊家常，同他一起去花厅用早膳。
闻持危便讲了秦阳夫妇在京中安居，又讲到了当前的朝政。
秦父听到苏右相权柄逐渐下移，并未表现出解气的模样，只是沉默。
苏右相的女儿顶替了秦家女儿当了皇后，两家颇有一种仇敌的气质，但秦父却未怨怪苏家。
决策这一切的，是高座上的那个人。
而今苏家，隐约有走秦家老路的趋势。秦父不觉大快人心，只感到唇亡齿寒。
秦父转移话题，“我听说南方沿海出现了大型水患？”
前阵子，冀州进了一批从沿海地方逃难来的百姓，一经探问，才知水患祸及之广。
闻持危宽慰老丈人，表示自己己出了治水方策，帝王从上个月便迅速拨派一干人手去救援了。
秦父松了一口气，总算那人还是在意这江山社稷的。
秦父忽地打量西周，见无人来往，这才压低了声音同女婿讲一件大事。
“你可还记得，西川王萧岳扬？”
闻持危一怔，萧岳扬，是先帝最宠爱的嫡长子，是前任太子，也是闻持危曾带领的学生。
自先帝驾崩，雍岐上位，这位曾经的皇太子萧岳扬，就被雍岐封为王侯，就藩西川。
当年雍岐为西川王时，可谓历经苦楚，如今却让娇生惯养的前太子就藩西川，侮辱意思太强。
“他来找岳父了？”
秦父皱眉，“他派了人来，要我与他结盟，共同推翻新帝。”
闻持危颔首，萧岳扬会盯上秦父很正常，作为冀州城老将，虽被卸兵权，但军中威望尚在。
且秦家如今与新帝结怨颇深，这敌人的仇人，便是天然的盟友。
“岳父没有应了他。”闻持危肯定道。
秦父朝他投去赞许的眼神，“老夫自当不能应许。”
当初他辅助雍岐称帝，用的也是明计，帮着他立战功，将他一步步推到先帝面前，得先帝重视，光明正大赢来这皇位。
如果他答应与萧岳扬共谋，便是篡位，是谋逆。
铁骨铮铮的秦父不干这事，稍有不慎，便会牵连九族。
“如今我只盼着家人一生安稳，无意再去争什么。”
闻持危言语认真，又似许诺一般，“不久后，岳父必定可回朝。”
秦父摆了摆手，只当女婿在安慰自己。
“秦伯伯！”一道爽朗的嗓音打断翁婿俩的谈话。
秦父回头，见到一个穿着甲胄，器宇轩昂的少年大步朝他这走来。
“是阿睿来了。”秦父口气熟稔。
阳光少年笑容明亮，语气期待，“我听说蓁蓁回来了，所以来看看。”
除了家里人，不是谁都能唤蓁蓁的，闻持危不动声色地打量这少年。“岳父，这位是？”
“哦，这位是同蓁蓁一起长大的好友，叫郭睿。”
闻持危一顿，原来是青梅竹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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