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睿不论在秦鸾的饮食习惯上，或是话题讨论，他都特别地了解她的喜好，清楚她感兴趣的每个点。
每当她给闻持危介绍冀州菜的时候，郭睿都能不着痕迹地把她的注意力带走，引导她与他说话。
他说起在海上监军时的险闻，秦鸾听得惊心动魄。
他说起行军时条件严苛，为了犒赏自己，还研究出一种奇特的美食，秦鸾好奇不己。
纵是讲完了这几年发生的奇闻趣事，他便会挑童年的记忆，与她重温。
总之，一顿饭下来，秦鸾的所有注意力都被他带着走 。
秦母看得无奈，对闻持危说：“他们两个就是这样，从小到大吃顿饭都不叫人省心。”
闻持危淡笑，“蓁蓁与郭公子的情义非同一般。”
秦母没有多说什么，虽女儿与郭家小子话题不断，颇有些冷落了女婿，但女儿难得回来一趟，与儿时玩伴共聚，她实在不忍去劝说女儿。
话题刚止，才发现其他人都己经用完膳了，秦鸾对上闻持危的目光，有些歉意，“闻溪，我……”
想跟他道歉，可她也记得两人是契约成婚，不是正经夫妻，好似也不算对他不起？
于是话语堵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闻持危动作自然地拿湿帕替她擦拭嘴唇，温言浅笑，“我知道。蓁蓁在京并无相熟的玩伴，本就孤独。如今你难得回来，那么……尽兴即可。”
秦鸾松了口气，她的夫婿果真一如既往的体贴周到。她没了顾虑，彻底松懈下来。
郭睿见他们如此亲密无间，抿了抿唇。
“蓁蓁，我怎么觉得咱们聊这么久了，你都还没喊我叫哥哥？”
闻持危的眸光看了过来。
秦鸾道：“我跟你同龄，喊什么哥哥。”
郭睿弹她额头，引来她一句惊呼，嗔怒。
“我好歹大了你八个月呢，当然得叫哥哥了。而且，是你输给我的，你可别耍赖啊。”
秦鸾迷茫。她输给他什么了？
“你忘啦，当年我俩玩投壶，说好的，如果你输了，从此以后管我喊睿哥哥。”郭睿提示道。
秦鸾撇嘴，“只差了半箭而己，不算。”
“虽只赢了你半箭，可也是赢了。”见她不买账，郭睿垮了脸，语气转为失落，“你下次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我也就是只有这么些天伴在你身边，如果能听你叫声哥哥，我就没有遗憾了。”
秦鸾笑，口气揶揄：“那行吧，我可不能让‘睿哥哥’落下了那么大的遗憾。”
闻持危正与秦父饮茶，听到那一声“哥哥”，握着茶盏的手倏然收紧了。
郭睿往闻持危的方向看了一眼，勾唇笑了。
“走吧，去看看我给你挑的马。”
秦鸾兴致盎然，欣然前往。
今日天气极好，初秋的蓝天清爽明亮，两匹马正在阳光下悠闲地吃着草料。
那是两匹枣红色的马，虽个头不那么高，身形线条流畅健美。其肤色在阳光的照射下，那股红色仿佛会流动一样。
秦鸾惊叹不己，赶忙奔上前抚摸，这马也温顺，任她摸着头。“这是什么马？”
“这是冀州今年刚培育出来的良驹，还没有取名。”
郭睿注视着她，望着她欣喜的模样，眼神似阳光一样温暖。“这马擅跃，轻易可跨溪河，性情又稳重，不会将你摔伤。”
秦鸾立即翻身上马，当即就要试试。
郭睿奉陪，同她赛起马来。
闻持危的目光落在窗外二人的身影。
“你们不是还要去狩猎吗。”秦父朝闻持危摆手，“去吧，骑我的战马去。”
秦父说完，忽又想起什么，迟疑地看着女婿颀长如竹的清瘦身形，“你要是不适应，再换一匹……”
“我可以。”闻持危忽然说，“多谢岳父。”
秦父的马最为高大，被仆人牵着过来时一路打着响鼻，很不耐烦，很不好惹。
“贤婿……”秦父为他捏了一把汗，劝阻的话却不好再说。
闻持危却很满意这匹马，“此马有神骏之形魂。”
许是听懂了他的夸奖，大马扬了扬头。
秦父自是骄傲，这匹马随着他征战多年，同他一样从无败绩，一路沐浴荣光。
“之前蓁丫头嚷着想要骑，我都不许，就怕出了什么意外。今既敢挑战，那便予你。”
“闻溪荣幸。”他说着，一个利落的跨跃，便上了马背，任那马烦躁地摇头甩尾，都没能把他晃下来。
“好！”秦父大喝一声，他这女婿可真是不可貌相，十分给他长脸。
闻持危同他告辞，追上钻进猎场的秦鸾和郭睿。
郭睿见到他骑着秦父的高头战马而来，讶异的神色从脸上一闪而过，这位文臣，可真有点意思。
讲清了规矩，今日比的是，谁猎的兽越大越凶残，则为赢家。
秦鸾望着闻持危骑着这样高大的马，怕他初骑驾驭不住，对他说：“重在参与，输赢不重要。咱们猎些小的动物晚上烤肉吃也行。”
郭睿也说：“闻兄不必勉强，安全第一。”
明明是寻常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莫名有了一种激将法的意味。
闻持危道：“开始吧。”
郭睿势在必得，“蓁蓁，我再给你猎几头狐，给你冬天作狐裘穿！”
“不要不要，”秦鸾连忙拒绝，“我不怕冷，不用穿狐裘。再说，冷了可以添棉衣，盖鹅绒，再不济还能烧地龙，实在犯不着穿狐裘。”
郭睿问：“你是怕猎不到吗？”
秦鸾摇头，不是猎不到的问题。这个时节，狐狸出没频繁，找寻食物为越冬做准备。
“我只是不同小时候了。”小时候不懂，只喜欢狐裘的雪白美丽，贪恋狐裘的暖和。
但这世上有更美丽更温暖的东西可替代，又为何要以残杀生命的方式去获得呢。
郭睿了解她，只她的一个眼神，一个举动，就能明白她在想什么。他笑意歉然，“是我想左了，那就不猎狐。我们今晚吃烤野猪！”
“老规矩，你前面包抄，我后面围剿。”
两人三言两语定下了计划，配合起来默契十足，闻持危不时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
他握紧了缰绳。
秋风从林间穿入，吹起他银灰色的袍角，如果她肯回头一望，便会发现他此刻的孤寂。
这是成婚半年来，她的目光第一次离他这样远，迟迟不再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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