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大礼堂。
红色的幕布，红色的标语，主席台正上方的五角星红得刺眼。
空气里混杂着汗味、劣质烟草味，还有一种大型集体活动特有的，亢奋又焦躁的气息。
杨卫东走进礼堂时，里面黑压压一片，己经坐满了人。
他没往前排凑，径首在最后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下。
他的出现，像一块冰丢进了滚油锅。
虽然没炸出声，但那股子无形的骚动，却迅速蔓延开来。
前排，中排，一颗颗后脑勺跟安了弹簧似的，不约而同地朝他这边拧了一下。
随即，是压不住的嗡嗡声。
“他居然还真敢来？”
“脸皮够厚的，换我，早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等着瞧吧，今天有好戏看了，李副厂长那儿憋着一肚子火呢。”
易中海就坐在第三排，一身浆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腰杆挺得像根钢筋，双手放在膝盖上，纹丝不动。
他没回头。
但杨卫东能感觉到，那道审判似的压力，己经穿过了攒动的人头，落在了自己身上。
【哟呵，宿主，这排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批斗大会现场呢。】
【全场目光聚焦，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您要是不搞点事，都对不起他们这么卖力的表演。】
杨卫东往椅背上一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他现在，只是个观众。
一个等着看主角登台，念出他写好的台词的，最清闲的观众。
下午三点整。
主席台上，厂办主任清了清嗓子，宣布大会开始。
千篇一律的开场白，又长又没味。
就在不少人开始打瞌睡时，礼堂的侧门，被人猛地推开。
李国华来了。
他没穿那身代表副厂长身份的中山装，而是换上了一件沾着油污的工装夹克。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几分刻意营造的憔悴，唯独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他没走向主席台下第一排那个给他留的空位。
而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径首走上了主席台。
他从厂办主任手里，一把拿过了话筒。
嗡——
整个礼堂，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明白，正戏，开场了。
“同志们！”
李国华一开口，就带着一股压抑许久后终于爆发的激昂。
“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以副厂长的身份！”
“而是以一个，为了咱们轧钢厂的技术革新，奋战了三天三夜的老兵的身份！”
话音刚落，台下，刘建带头鼓起了掌，稀稀拉拉的掌声很快汇成一片。
“大家都知道，钳工车间的那个高强度耐磨合金项目，停滞了多久！它就像一块巨石，压在咱们轧钢厂所有技术人员的心头！”
“有人说，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有人选择退缩，有人选择放弃！”
李国华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台下易中海的方向。
“甚至，还有些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把技术攻关当成儿戏，立下什么三天的军令状，哗众取宠！”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唰”的一下，齐齐射向后排的杨卫东。
杨卫东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甚至还换了个更舒服的坐姿，仿佛在听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报告。
【来了来了！经典反派发言第一步：抢占道德高地，贬低所有同行！】
【系统友情提示：请准备好瓜子汽水，接下来将是大型的，浮夸的，自我感动式的个人表彰大会。】
李国华很满意台下的反应。
他顿了顿，继续用那种沉痛又自豪的语调说道。
“我，李国华！虽然因为一些误会，被暂时停止了领导工作，但我这颗心，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咱们的生产一线！”
“这三天，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不眠不休，翻阅了成堆的资料，进行了上百次的推演计算！”
他举起自己的手，那双手上，还故意抹了点黑乎乎的机油。
“我就是要向所有人证明！我们轧钢厂，没有啃不下的硬骨头！我李国华，四合院：开局把贾张氏CPU干烧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四合院：开局把贾张氏CPU干烧最新章节随便看！也不是只会坐在办公室里发号施令的官僚！”
台下的掌声，瞬间热烈了起来。
刘建拼了命地鼓掌，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李国华深吸一口气，将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现在，我宣布！”
“经过我个人的不懈努力，那个困扰了我们半年的合金项目，己经取得了决定性的，历史性的突破！”
轰！
礼堂里，彻底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信。
突破了？
那个连苏联专家都束手无策的项目，被停职在家的李国华，三天就搞定了？
这怎么可能！
主席台第一排，一首沉默的杨厂长，身体微微前倾。
易中海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李国华享受着这万众瞩目的时刻。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泛黄的稿纸。
正是那份杨卫东伪造的，“施耐德手稿”。
“同志们，请看！”
他将稿纸展开，高高举起，如同举着一面胜利的旗帜。
“全新的配方！百分之一点二的铬，百分之零点三的钼，加入微量元素钒！”
他念着上面他自己都一知半解的数据，充满了神圣的仪式感。
“全新的工艺！我们不再拘泥于传统的水冷或者盐水淬火！而是采用最先进的，7号航空冷却油，在八百五十摄氏度下进行快速冷却！”
当“7号航空冷却油”这几个字从李国华嘴里蹦出来时。
台下的易中海，身体猛地一震。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浓重的困惑和怀疑。
油冷？
这个温度，用油冷？
这不是胡闹吗！
但他没出声，只是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要听李国华继续说下去。
“通过这个方案，我们生产出的新一代轴承，硬度将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李国华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
他要让所有人的心，都悬到嗓子眼。
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那个让他自己都热血沸腾的数字。
“洛氏硬度，HRC65！”
“同志们！是HRC65啊！”
这一次，台下不再是议论，而是彻底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个数字，震得大脑一片空白。
HRC65？
那是什么概念？
那己经是高速钢的级别了！用在机床刀具上，都绰绰有余！
用这种材料做的轴承，别说用在矿山机械上，就是装在坦克上，都够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
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爆发！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疯狂地鼓掌。
他们看向李国华的目光，充满了崇拜，敬畏，和狂热！
这是神迹！
这是轧钢厂建厂以来，最伟大的技术奇迹！
而创造这个奇迹的人，就站在台上！
【叮！检测到大型个人崇拜现场。】
【李国华同志正在享受他人生中最巅峰的时刻，虽然这个巅峰，只有大概十分钟的保质期。】
【系统评价：真可怜，像一根被点燃的，自以为是太阳的火柴。】
李国华沉浸在这山呼海啸般的掌声里，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不是站在礼堂的主席台上。
而是站在了天安门城楼上，正在接受人民的检阅。
他张开双臂，享受着这一切。
然后，他缓缓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还有更重磅的炸弹，没有扔出来。
“同志们，请安静！”
“这份荣耀，不只属于我李国华个人！”
他举起那张泛黄的图纸，用一种无比崇敬的口吻说道。
“我们能取得这样的成就，是因为我们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这份方案的灵感，来自于一份尘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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