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傅承屿的车停在“星屿国际”大厦楼下。
他今天自己开车，一辆线条流畅但不显张扬的深灰色轿跑。
他靠在车门上，不时看一眼大厦出口。
身上是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没打领带，领口微敞，少了几分平日的严肃。
手机震动，是秘书发来的提醒，晚上七点有个跨国视频会议。
他指尖快速敲击回复：“会议取消。今晚所有安排后延。”
收起手机，他又下意识理了理本就很平整的袖口。
目光再次投向大厦门口。
比约定时间早了半小时。
这种感觉很陌生。像个初次约会的毛头小子，期待，忐忑，还有怕出错的紧张。
大厦玻璃门转动。
傅承屿立刻站首身体。
林晚星走了出来。
她换下了职业套装，穿着一条浅杏色及膝连衣裙，款式简洁，衬得人温婉清爽。长发松松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
她看到他，脚步微顿，随即走了过来。
“等很久了？”她声音平和，带着一丝工作后的松弛。
“没有，刚到。”傅承屿拉开副驾车门，动作略显刻意地保持绅士风度。
林晚星弯腰坐进车里。
傅承屿关好车门，绕回驾驶座。系安全带时，金属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车子平稳汇入车流。
“今天下班挺早。”傅承屿看着前方，找了个话题。
“嗯，‘重生’系列国内首发刚忙完，可以稍微喘口气。”林晚星看着窗外，“你呢？傅总今天不日理万机了？”
她语气带着轻微的调侃。
傅承屿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今天没什么要紧事。”他避重就轻，“而且……约会重要。”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点快，耳根微微发热。
林晚星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他专注开车的侧脸线条绷着，下颌线清晰。
她没再说话，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
……
餐厅位于顶层，环境雅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黄昏的景象，天际线被染成暖金色。
侍者引他们到预留的靠窗位。
傅承屿抢先一步为她拉开椅子。
“谢谢。”林晚星坐下。
他这才在她对面落座。
菜单递上来。
“看看合不合口味。”傅承屿将菜单推到她面前。
林晚星低头翻阅。
傅承屿的视线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然后又移开，看向窗外，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点。
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词穷。
谈天气？太无聊。
谈工作？违反“约法三章”。
谈艺术？他恶补过，但怕露怯。
原来，抛开所有身份和过往，单纯地想和一个女人聊天，是这么需要技巧的事情。
“这个香煎鹅肝配波特酒汁，看起来是招牌。”林晚星抬起头。
傅承屿立刻收回飘忽的视线。
“嗯，评论不错。”他接话，“黑松露蘑菇汤也很受欢迎。”
“那我前菜要海鲜沙拉，主菜就鹅肝吧。”林晚星合上菜单。
傅承屿对侍者重复了菜品，又为自己点了牛排和汤。
侍者离开，舒缓的钢琴曲流淌在空气中。
短暂的安静。
林晚星端起水杯，抿了一口。
“傅先生，”她放下杯子，故意用略显生疏的称呼，眼里却有点笑意，“你好像有点紧张？”
傅承屿喉结滚动了一下。
“很明显？”他问，带着点自嘲。
“有一点。”林晚星点头，“肩膀绷得太。”
傅承屿闻言，试着放松了一下肩膀。
“抱歉。”他老实承认，“不太习惯。”
“不习惯什么？”
“不习惯……”他看着她，目光坦诚，“不习惯这样和你吃饭。”
没有合约，没有表演，没有过去的沉重。
只是，和一个叫林晚星的女人，共进晚餐。
林晚星沉默了一下，看向窗外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
“我以前，”她声音很轻，“想过很多次，能像普通情侣一样，和你吃顿饭。”
不是在别墅里相对无言的压抑，不是在宴会上戴着面具的应酬。
傅承屿的心被轻轻刺了一下。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他想道歉，但想起“重新认识”的规则——不提过去。
他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深深地看着她。
“现在，”林晚星转回头，迎上他的目光，“感觉不坏。”
傅承屿怔住。
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
她……是在肯定现在？
肯定这个笨拙的、试图和她“重新开始”的他？
“我也觉得，”他声音低哑，“很好。”
前菜上来了。
“试试看。”傅承屿示意。
林晚星尝了一口沙拉。
“怎么样？”
“嗯，虾很新鲜。”
傅承屿悄悄松了口气。
气氛似乎缓和了些。
他们开始聊些不着边际的话题。食物的味道，餐厅的装修风格，窗外某栋标志性建筑的历史……
傅承屿依旧话不多，但他在努力倾听，适时回应。
他发现，抛开所有，只是听她说话，看她偶尔因为某个趣闻露出浅笑，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主菜上来后，傅承屿切着牛排，动作优雅，但速度不快。
“晚星。”他放下刀叉。
“嗯？”
“能问问你，‘重生’系列之后，有什么新计划吗？”他问得小心，“当然，如果不涉及商业机密的话。”
林晚星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
“不算机密。”她想了想，“在构思一个以‘微光’为主题的新系列。”
“微光？”
“嗯。”她目光投向窗外深蓝色的夜幕，以及其中初现的稀疏星子，“不是星辰大海那样磅礴的光芒，是更细微的，比如萤火，比如露珠折射的晨光，比如……深海里那些自身发光的生物。”
她的声音平静而专注。
“我觉得，即使在最幽暗的处境里，生命自身也能发出光芒。不一定耀眼，但足够独特，足以照亮方寸之地。”
傅承屿静静听着。
他看着她被窗外微光映亮的侧脸，看着她谈及设计时眼中自然流淌的光彩。
这一刻，她不是那个需要他庇护的菟丝花，也不是那个被他伤害过的前妻。
她是Aurora，是拥有独立灵魂和创造力的设计师林晚星。
耀眼，且不再属于他。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泛起一丝酸涩，但更多的，是一种由衷的欣赏和……被吸引。
“听起来很美。”他由衷地说。
林晚星收回目光，看向他，笑了笑：“还在构思阶段。”
甜点时间。
一份精致的熔岩巧克力蛋糕被送上来。
“他们的甜点师很有名。”傅承屿介绍。
林晚星尝了一小勺，温热浓郁的巧克力酱流出来。
“嗯，确实不错。”她点头，又挖了一勺。
傅承屿看着她微微眯起眼睛，享受甜点的样子，心里某个角落变得异常柔软。
他记得，她以前就喜欢甜食，只是后来……
他压下思绪，将自己面前那份没动过的甜点往她那边推了推。
“喜欢的话，这份也给你。”
林晚星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傅承屿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移开视线：“我……不太爱吃甜的。”
林晚星看着他那份完好无损的蛋糕，又看看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忽然笑了。
“傅承屿，”她叫他的名字，带着点揶揄，“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傅承屿身体一僵。
他记得，过去有一次商务晚宴，上的甜点他碰都没碰。她当时还问过，他冷淡地回答：“不喜欢甜食。”
谎言被当面揭穿，还是在“重新认识”的节骨眼上。
他耳根更红了，有些狼狈地张了张嘴，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看着他这副罕见的窘迫模样，林晚星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
她没有追究，只是低下头，继续享用自己那份蛋糕，轻声说：
“人都是会变的。”
这句话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扫过傅承屿的心尖。
带着宽容，也带着一丝淡淡的感慨。
回去的路上，车厢里依旧流淌着音乐。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但气氛不再紧绷，是一种趋于平和的安静。
车停在傅家别墅门口。
“谢谢你今晚的晚餐。”林晚星解开安全带，“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傅承屿看着她，“下次……还可以一起去试试别的餐厅。”
他在尝试预约下一次。
林晚星推开车门的手顿了顿。
“好啊。”她应了一声，下了车。
第一次约会，笨拙，紧张，有小小的失误。
但，她没有拒绝。
而且，她对他笑了，不止一次。
这己经比他预想的最好结果，还要好上太多。
他跟在她身后下了车，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重新认识的路，似乎……走对了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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