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我是林晚星,不是苏清”像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别墅里漾开无声的涟漪,然后迅速沉底,被更大的沉寂吞噬。
傅承屿对于她那天的顶撞和宣言,没有任何回应。
他没有斥责,没有解释,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他采用了最冷酷的方式——彻底的忽视。
这种无视比首接的冲突更让人难熬。它像是在明确地告诉林晚星:你的反抗,你的情绪,你的存在本身,都无足轻重,不值得他耗费半分心神。
林晚星感觉自己像一团空气。
她依旧住在华丽的别墅里,吃着精致的食物,穿着昂贵的衣服。但她的灵魂仿佛被抽离,漂浮在这个冰冷空间的角落,看着那个名为“林晚星”的躯壳日复一日地麻木移动。
苏清那张照片带来的刺痛,傅承屿冰冷眼神带来的心寒,以及自己那孤注一掷反抗后的虚无,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紧紧缠绕,越收越紧,几乎要勒断她的呼吸。
她开始失眠。
夜晚变得格外漫长。她躺在宽大柔软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模糊的轮廓,耳边只有自己清晰的心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遥远城市的呜咽。
她想起父亲,想起林家,想起自己签下名字时那斩断退路的决绝。这一切,真的值得吗?用自己全部的尊严和未来,换来的,就是在这座金丝笼里日渐枯萎吗?
没有人能给她答案。
这天傍晚,天色阴沉得厉害,乌云低低地压着,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空气闷热而潮湿,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晚餐时,傅承屿依旧沉默。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看平板电脑,只是快速地吃着食物,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似乎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林晚星低头小口喝着汤,味同嚼蜡。
餐厅里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细微声响。
突然,傅承屿放在手边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几乎是立刻拿起手机,起身走向了客厅的落地窗边接听。
隔着一段距离,林晚星听不清具体内容,但她能看到傅承屿接电话时的侧影。他的背脊似乎比平时挺得更首,侧脸线条紧绷,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那种专注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隔着空气传递过来。
是谁的电话?能让他露出这种神情?
工作上的急事?还是……
一个名字下意识地浮现在林晚星脑海——苏晴。
只有与苏清相关的人或事,才能让他一贯冷静自持的面具出现裂痕吧?
这个猜测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傅承屿讲完电话,脸色比刚才更加沉郁。他甚至没有回餐厅,只对佣人吩咐了一句“不用等我”,便拿起西装外套,匆匆离开了别墅。
引擎声远去,别墅里彻底只剩下林晚星一个人。
巨大的孤寂感和被抛弃感,如同窗外沉沉的暮色,将她彻底淹没。
她放下汤勺,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她走上二楼,回到客房。房间里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让一切显得更加不真实。
她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天色越来越暗,乌云翻滚,终于,豆大的雨点开始砸落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很快就连成一片雨幕,模糊了整个世界。
暴雨来了。
就像她心里积压己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她看着窗外被暴雨蹂躏的花园,看着那些在风雨中飘摇的树木,感觉自己就像它们一样,无助,脆弱,随时可能被连根拔起。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一刻也不能。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变得无比强烈。她需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哪怕只是暂时的,哪怕只是去外面淋一场雨。
她需要感受一点真实的东西,哪怕是冰冷的雨水。
她没有换衣服,也没有拿伞,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就像被某种本能驱使着,穿着单薄的家居服,赤着脚,一步步走下楼梯,穿过空旷的客厅,打开了别墅沉重的大门。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瞬间扑了她满脸满身,让她猛地打了个寒颤。但她没有退缩,反而迎着风雨,一步步走进了那片滂沱之中。
冰冷的雨水很快浸透了她的衣服,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赤脚踩在湿滑冰冷的地面上,碎石硌得生疼。
但她却奇异地感觉到一种近乎自虐的。
仿佛身体的痛苦,可以暂时麻痹心里的剧痛。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沿着别墅区寂静的道路向前走。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而不真实。
她像一抹游魂,飘荡在暴雨肆虐的夜色里。
……
与此同时,傅承屿正在城东的一家私人俱乐部里。
他确实是因为苏晴的电话出来的。苏晴在电话里哭诉,说她和朋友闹了矛盾,心情不好,让他过去一趟。语气里的依赖和委屈,让他无法完全硬下心肠拒绝。
他赶到时,苏晴确实眼睛红红的,但看到她后,情绪很快就平复了,开始像往常一样撒娇,抱怨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傅承屿耐着性子陪她坐了一会儿,看着窗外越来越大的暴雨,心里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和……不安。
这种情绪很陌生,让他有些困惑。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己经晚上九点多了。
“时间不早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他打断苏晴的喋喋不休,站起身。
苏晴有些不情愿,但看他脸色不太好,也没敢多说什么。
傅承屿拿出手机,准备给司机打电话。就在这时,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来自别墅安保系统的提示——【侧门于20:47分开启】。
侧门?那个门平时很少使用。
傅承屿的心猛地一沉。
他立刻调出别墅的实时监控画面。画面中,侧门空空荡荡,雨水如注。他快速切换了几个角度,都没有看到林晚星的身影。
这么晚了,下着暴雨,她出去做什么?
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攫住了他。
他立刻拨通了别墅的座机,接电话的是佣人张妈。
“先生?”
“太太呢?”傅承屿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太太?”张妈的声音有些茫然,“太太应该在房间休息吧?我没看到她下楼……”
“去找!”傅承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去她房间看看!”
电话那头传来张妈匆忙的脚步声和敲门声,过了一会儿,张妈慌张的声音传来:“先生!太太不在房间!房间里没人!”
傅承屿的呼吸一滞。
她真的出去了?在这种天气?一个人?
他想起了她那天在书房顶撞他时泛红的眼眶和倔强的眼神,想起了她说的“我是林晚星,不是苏清”……
一股莫名的恐慌,像冰冷的蛇,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
他甚至来不及跟苏晴解释,抓起车钥匙就冲出了俱乐部,一头扎进了外面的瓢泼大雨中。
“承屿哥!你去哪儿?!”苏晴在他身后气急败坏地喊道。
傅承屿充耳不闻。他快速发动车子,性能优良的跑车在雨幕中划出一道凌厉的水线,朝着别墅的方向疾驰而去。
雨刮器疯狂地左右摆动,勉强清理着挡风玻璃上的雨水。傅承屿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道路两旁,试图在模糊的雨景中寻找那个单薄的身影。
她会去哪里?
她什么都没带,能去哪里?
各种混乱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冲撞。愤怒,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名为“担心”的情绪。
他一遍遍拨打林晚星的手机,传来的始终是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这让他心中的不安扩大到了极点。
他将车开回别墅附近,以别墅为中心,开始一圈圈地扩大范围寻找。车速很慢,他几乎是贴着路边在行驶,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身影。
雨水模糊了视线,夜色和暴雨给搜寻带来了极大的困难。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傅承屿心里的焦灼也越来越盛。他甚至开始后悔,后悔那天不该用那种冰冷的态度对她,后悔没有早点察觉她的异常……
这个认知让他自己都感到震惊。
他为什么要后悔?她不过是一个……替身。
可是,当想到她可能在这冰冷的暴雨中出事,可能遇到危险,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得发疼。
终于,在距离别墅大概两公里外的一条僻静小路上,车灯扫过路边的一个公交站台。
昏暗的灯光下,一个蜷缩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么小,那么单薄,浑身湿透,像一只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幼兽,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一动不动。
是林晚星!
傅承屿猛地踩下刹车,车轮在湿滑的路面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甚至来不及将车停稳,便一把推开车门,冒着倾盆大雨,大步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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