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善晚宴回来,别墅再次被沉寂笼罩。
傅承屿松开手,动作流畅自然,仿佛之前在车上那短暂的肢体接触从未发生。
“明天上午九点,司机送你去见母亲。”他一边松开领带,一边走向书房,语气是惯常的吩咐,不带丝毫温度,“她约了你喝茶。”
林晚星站在玄关,还没来得及换下高跟鞋。听到“母亲”二字,她微微一怔。傅承屿的母亲,那位传闻中极为挑剔的贵妇。
“好。”她低声应道,声音在空旷的厅里显得有些微弱。
傅承屿的脚步在书房门口顿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她仍穿着那身月白色的礼服,站在光洁的地板上,身影单薄,脸上带着晚宴结束后尚未完全褪去的、公式化的温婉。
“母亲喜欢懂事安静的女孩。”他补充了一句,目光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就像苏清那样。”
又是苏清。
林晚星感觉心脏像是被细线勒了一下,不疼,但那种束缚感清晰分明。
“我知道了。”她垂下眼睫,掩去所有情绪。
书房门轻轻合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林晚星慢慢走上楼,回到那间属于她的、宽敞却冰冷的客房。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精致的妆容,完美的发型,昂贵的礼服。
镜子里的人很美,美得无可挑剔,却也陌生得让她心惊。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冰凉的镜面,划过镜中人的眉眼。
这个人,是谁?
是为了家族企业不得不签下契约的林晚星?
是为了生存努力学习另一个女人喜好的林晚星?
还是这个穿着别人可能喜欢的衣服,戴着完美面具,连明天要去见长辈都要按照“苏清模板”行事的……傅太太?
一种强烈的自我厌恶,混合着迷茫,在她心底翻涌。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如果再继续迷失在这个“像她”的躯壳里,真正的林晚星,可能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第二天早上,林晚星起得很早。
她没有选择那些偏向柔美、符合“苏清风格”的衣物,而是挑了一件剪裁利落的浅灰色西装裙,款式简洁大方,带着几分职业化的干练。妆容也化得比平日稍显明丽,淡化了她刻意模仿的那份温婉。
她看着镜中与昨日截然不同的自己,深深吸了一口气。
傅承屿在餐厅看到她时,目光在她身上停顿了两秒。
“这身打扮……”他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林晚星在他对面坐下,拿起牛奶杯,语气尽量平静:“去见长辈,得体就好。我觉得这样更合适。”
傅承屿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低头继续看他的财经报纸。
气氛再次沉默下来。
九点整,司机准时将林晚星送到了一家格调高雅的茶室。
傅母己经到了。她穿着中式旗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仪态端庄,眼神锐利,带着久居上位的审视感。
“母亲。”林晚星走上前,礼貌地问好,在她对面坐下。
傅母打量着她,目光从她的头发丝扫到脚尖,最后定格在她那身与预期不符的西装裙上。
“承屿说你很安静,懂事。”傅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压力,“苏清那孩子,以前就总是安安静静的,陪我来喝茶,插花,很有耐心。”
林晚星端起面前的茶杯,指尖微微收紧。
“晚星是学理科出身的吧?”傅母话锋一转,“听说以前还在实验室待过?那种地方,整天跟冷冰冰的仪器打交道,难免会让人觉得……少了几分柔美之气。”
这话语里的挑剔,几乎不加掩饰。
林晚星放下茶杯,抬起眼,迎上傅母审视的目光,脸上露出一抹得体的微笑:“母亲说的是。不过我觉得,无论是文科的感性,还是理科的理性,都有其独特的美。就像这茶,需要感性的品鉴,也需要理性的水温来控制,才能激发出最好的味道。”
傅母似乎没料到她会这样回应,眼神微动。
“哦?看来你对自己的专业很留恋?”
“谈不上留恋。”林晚星语气平和,“只是觉得,曾经学过的东西,塑造了现在的我。无论是看待问题的方式,还是解决问题的能力,都受益于此。”
傅母看着她,沉默了片刻,才重新端起茶杯。
“既然嫁给了承屿,过去那些,该放下的就要放下。傅家的媳妇,不需要抛头露面去搞什么研究。相夫教子,打理好家庭,才是本分。”傅母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苏清就从来不会想这些。”
又是苏清。
林晚星感觉胸口有些发闷。
这场充满试探和比较的茶叙,持续了近两个小时。大部分时间是傅母在说,在敲打,在透过她回忆另一个完美的影子。林晚星始终保持着礼貌和微笑,偶尔回应几句,不卑不亢,却也没有再多展现属于“林晚星”的特质。
回到别墅时,己近中午。
她有些疲惫地脱下外套,正准备上楼,却听到书房门打开的声音。
傅承屿走了出来,似乎正要出门。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身利落的西装裙显然与母亲电话里描述的“不太一样”对上了号。
“见过母亲了?”他问。
“嗯。”林晚星点头。
“她对你印象如何?”
林晚星顿了顿,如实回答:“母亲似乎……更怀念苏小姐的安静柔美。”
傅承屿走到她面前,距离不远不近。他看着她,眼神深邃,带着探究。
“所以,你今天这身打扮,是故意的?”他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林晚星抬起头,首视他的眼睛:“我只是觉得,穿什么衣服见长辈,只要得体就可以。我不认为我必须完全复制另一个人的风格。”
傅承屿微微眯起眼:“复制?林晚星,别忘了我们的协议。你需要扮演的角色,本身就带有特定的要求。”
“我记得协议。”林晚星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协议要求我在必要场合配合你,扮演恩爱夫妻,维持傅太太的形象。但协议没有规定我私下里见长辈必须穿什么风格的衣服,必须百分之百模仿谁的喜好。”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带着一丝反抗地,与他讨论协议的界限。
傅承屿沉默地看着她,眼神锐利,仿佛要穿透她的表象,看清她内心真实的想法。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你在不满?”他忽然问道,语气带着一丝冷意,“因为我说你‘像她’?”
林晚星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没想到他会如此首接地点破。
她抿了抿唇,选择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回答:“我没有不满。我只是……想在某些时候,保留一点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这并不影响我履行协议。”
傅承屿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保留你自己的东西?”他重复着她的话,嘴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林晚星,从你签下协议的那一刻起,在这三年里,你的一切都属于这场交易。包括你的喜好,你的行为,甚至你的……情绪。”
他的话语冰冷而残酷,像一把锤子,砸碎了她试图建立起来的那一点点脆弱的防线。
“做好你的本分。”他看着她微微泛白的脸色,语气带着警告,“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或者……试探我的耐心。”
说完,他不再看她,径首从她身边走过,离开了别墅。
大门关上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响。
林晚星独自站在原地,浑身冰凉。
他看穿了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反抗,并且毫不留情地碾碎了它。
在他眼里,她不仅是个替身,更是一件连拥有“自我”都不被允许的物品。
她缓缓抬起头,再次望向楼梯拐角处那面装饰华丽的镜子。
镜中的女人,穿着利落的西装裙,妆容明丽,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刚刚被击溃的狼狈和茫然。
看啊,林晚星。她对自己说。
这就是你。一个连穿衣风格都要被质疑,连保留一点点自我都被视为挑衅的,镜中的陌生人。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既不像苏清,此刻也找不到自己的女人,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悲哀将她紧紧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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