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傅承屿独自坐在书房里，面前摊开着一份文件，目光却并未落在上面。
指尖夹着的烟己经燃了半截，烟灰簌簌落下，他却浑然未觉。
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最近的片段。
林晚星在科技论坛上自信发言的模样，眼神清亮，逻辑缜密，整个人仿佛在发光。那不是苏清会有的神采，苏清更像需要被呵护的月光，而林晚星，是自带能量与热度的星辰。
晚宴上，她与人交谈时得体的微笑，偶尔转眸看向他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依赖。他揽住她腰肢时，那纤细而充满韧性的触感，如此真实。
这些画面如此鲜活，如此强烈地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
他当初选择她，确实是因为那七分相似的侧脸。他需要一个替身，来填补内心的空洞，来维系对苏清的执念。
可不知从何时起，那个空洞，似乎正在被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灵魂悄然填满。
苏清的影子，在他的脑海里，变得越来越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林晚星沉静时微蹙的眉头，是她专注研究时紧抿的唇线，是她偶尔流露真实快乐时微微上扬的嘴角，是她在困境中展现出的坚韧与智慧。
他甚至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天回家看到她。哪怕只是她在客厅看书的一个侧影，也能让这栋冰冷的别墅，多一丝难以言喻的“家”的气息。
这种变化，让他感到陌生，甚至……一丝慌乱。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行程确认。
傅承屿瞥了一眼，目光却定在手机旁边的一个相框上。
那是苏清的照片。曾经被他珍藏在书房深处，后来因为林晚星发现，他便将它放在了明处，像是一种对自己的提醒，也是一种对过往的交代。
照片里的苏清，笑容温婉，眼神清澈，带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他曾以为，他会永远守着这份记忆，这份愧疚。
可现在，他看着这张照片，心里涌起的，除了那份沉重的、习惯性的愧疚之外，竟然还有一种……淡淡的释然？
仿佛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正在被什么东西慢慢撬动。
他清楚地知道，他对林晚星的感觉，己经超出了“契约”和“替身”的范畴。
那是一种更复杂的，带着欣赏、占有欲，甚至……怜惜的情感。
是爱吗？
他不敢深想。
如果承认了对林晚星的感情，那苏清呢？那个因为他而意外早逝，让他背负了多年愧疚的女孩，又算什么？
他的移情，是否意味着对过去的背叛？
这种认知，像两只无形的手，狠狠撕扯着他。
一边是日渐清晰、充满生命力的现在，一边是沉甸甸、无法磨灭的过去。
“叩叩——”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傅承屿猛地回神，将手中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进。”
书房门被推开，林晚星端着一杯热牛奶站在门口。她穿着柔软的睡衣，头发松松挽着，脸上带着一丝倦意。
“看你书房灯还亮着，”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自然的关切，“喝杯牛奶，早点休息吧。”
她走进来，将牛奶放在他书桌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那个相框，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
“谢谢。”傅承屿看着她，声音有些沙哑。
林晚星点了点头，没有多留：“那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欲走。
“晚星。”傅承屿忽然叫住她。
林晚星停住脚步，回过头，眼中带着询问。
傅承屿看着她清澈的眼眸，那里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他想说点什么，想问她，对于现在的关系，她是怎么想的？想告诉她，他内心的挣扎和……变化。
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没有理清自己，还没有准备好面对可能的结果。
“没什么，”他最终只是说道，“你也早点睡。”
林晚星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失落，很快掩去。
“好，晚安。”
她轻轻带上了书房门。
傅承屿看着那扇关上的门，久久没有动作。
书桌上，那杯牛奶氤氲着温热的白气，旁边是苏清带着永恒微笑的照片。
而他心里，关于“林晚星”的印记，却比那照片，比那牛奶的热气，更加清晰，更加灼热。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内心的天平，正在剧烈地摇晃。
对苏清的愧疚，像一道沉重的枷锁。
而对林晚星那份悄然滋长、无法忽视的情感，却像破土而出的藤蔓，带着强大的生命力，试图挣脱一切束缚。
他该怎么办？
继续守着那份早己逝去的执念和愧疚，还是……正视眼前这个真实的、鲜活的，让他一次次心动而不自知的林晚星？
这个夜晚，对傅承屿而言，注定无眠。
他在忠诚于过去，与拥抱现在之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而他知道，这个抉择，他无法逃避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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