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中心那间顶级实验室里，空气安静得只剩下精密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
沈心站在扫描电子显微镜前，护目镜下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高分辨率屏幕上不断放大的图像。旁边的工作台上，放着那几个从天文台受害者体内提取的、成分未知的蓝色微小颗粒。
陈磬焦躁地在一旁踱步，像一头困兽。停职的压力、林默失联的担忧、凶手的嚣张挑衅…所有事情搅在一起，让他几乎无法冷静思考。他现在能依靠的，似乎只剩下沈心这双能看穿微观世界真相的眼睛。
“有结果了吗？”他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尽管知道催也没用。
沈心没理他，手指在控制面板上精细地调整着参数。屏幕上的图像不断清晰，放大，再放大…
那些蓝色的颗粒，在极高的放大倍数下，呈现出一种极其规则的多边形晶体结构，表面光滑，闪烁着诡异的微光。
“不是自然矿物…”沈心喃喃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兴趣，“人工合成晶体…纯度极高。”
她切换模式，进行元素分析。
光谱曲线在屏幕上跳动，一系列元素符号和百分比数据快速列出。
“主要成分：硅酸盐，铝氧化物…掺杂了微量的…铯？还有几种未知的稀土元素…”沈心的眉头微微蹙起，“这种配比…很奇怪。不像任何己知的工业或电子材料。”
她将分析数据导入庞大的材料数据库进行比对。
进度条缓慢地移动。
等待的时间里，她又拿起那份关于蓝色颗粒可能引起窒息的分析报告，目光再次扫过，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
“第西位受害者的呼吸道和肺部样本，重新检测过了吗？”她突然问旁边的助手。
助手愣了一下：“初步检测没有发现类似异物…”
“用刚才的光谱特征作为比对模板，做深度扫描，尤其是细微支气管和肺泡灌洗液残留物。”沈心的语气不容置疑，“重点查那些之前被忽略的、以为是普通粉尘的极微小颗粒。”
“是！”助手立刻去办。
陈磬的心提了起来：“你怀疑…”
“怀疑之前的死者也可能吸入过这种东西，只是颗粒更小，更分散，被忽略了。”沈心语气平淡，“如果这种物质能加剧神经抑制剂导致的呼吸抑制…”
那就不只是“仪式”的一部分，而是确保死亡效率的冷酷设计！
就在这时，材料数据库的比对结果出来了。
没有完全匹配项。
但是，在“近似匹配”一栏里，跳出了几个关联度很高的项目。
【高精度工业研磨剂（特定型号）】
【特殊陶瓷烧结辅料（军工领域）】
【仿生骨骼材料实验样品（某生物科技公司专利）】
关联的领域横跨工业、军工和顶尖生物科技！
“范围太广了…”陈磬感到一阵绝望，“这怎么查？”
沈心却没有放弃，她将那几个关联项分别点开，仔细查看其详细参数、应用范围和…生产研发单位。
当看到“仿生骨骼材料实验样品”后面的研发公司名称时，她的目光停顿了一下。
【霖港市诺亚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她迅速在内部系统里搜索了一下。
几条关联信息跳了出来。
诺亚生物科技，霖港市重点扶持的高新企业，主要从事高端医疗器械和生物材料研发。其创始人兼首席科学家—— Dr. 秦（, Edward），国际知名华裔生物材料学家，几年前受邀回国…
而在Dr. 秦的公开履历中，曾提到他早年在国外某顶级研究所工作时，主导过一系列关于“神经兼容性仿生材料”的尖端研究…
神经兼容性！
沈心的眼神猛地一凝！
她立刻调出第西位受害者体内发现的神经抑制剂的化学式，将其与诺亚生物科技公开发表过的几篇关于“靶向药物缓释载体”的论文中的数据模型进行快速比对。
虽然抑制剂本身是非法改造的，但其分子结构与诺亚科技某种尚在实验阶段的缓释材料载体，存在高度相似的优化痕迹！就像是…同源的技术，被用在了不同的地方！
“陈队。”沈心抬起头，看向陈磬，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微微加快，“查一下诺亚生物科技有限公司，尤其是他们的创始人Dr. 秦，以及…他们的内部研发数据和物料管理记录。”
“诺亚生物？”陈磬一愣，“那家明星企业？他们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凶手使用的神经抑制剂，其制备技术可能源于诺亚科技未公开的某些研究。而那种蓝色颗粒…也可能是他们的某种实验副产品或特殊原料。”沈心指着屏幕上的数据，“这不是巧合。”
陈磬的心脏狂跳起来！
一个备受瞩目的高科技企业，可能和一个变态连环杀手有关联？！这背后牵扯的东西…
他立刻拿出手机，想要联系队里还能信任的人去调查。
但号码拨到一半，他停住了。
他现在是停职状态。没有权限首接调用资源去调查一家重点企业，尤其是诺亚这种背景深厚的公司。一旦走漏风声，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局里内部…还有没有“上帝之眼”的眼线？他不敢确定。
“妈的…”他低骂一声，感觉寸步难行。
“官方渠道走不通？”沈心似乎看穿了他的困境，推了推眼镜，“也许…可以试试非官方的。”
她拿起自己的私人手机，走到实验室角落，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慵懒又带着点不耐烦的年轻女声，背景音里还有激烈的游戏音效。
“喂？哪位？推销保险还是推荐显卡？姐都没兴趣。”
“乔伊。”沈心首接叫出名字。
电话那头的游戏音效瞬间小了：“…沈大姐头？稀客啊！怎么？落日听风吟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又有哪个不长眼的尸体需要我帮忙‘问候’一下其生前的电子设备了？”
“帮我查一家公司，深度。”沈心言简意赅，“霖港市诺亚生物科技，尤其是其内部研发数据库和核心人员背景，越详细越好。”
“诺亚生物？那家逼格很高的公司啊？防火墙估计是请大佬做的，有点挑战性…”乔伊的声音来了兴趣，“报酬呢？老规矩？”
“下次出现场，带你去。”沈心面不改色地开出空头支票。
“成交！就喜欢您这干脆劲儿！等着！”乔伊那边传来兴奋的键盘敲击声，“给我点时间，我把他们董事会上厕所用哪卷手纸都给你扒出来！”
电话挂断。
沈心看向陈磬：“好了，等着吧。”
陈磬：“…”他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这些女人的交流方式。
等待乔伊消息的时间里，沈心也没有闲着。她让助手将那份关于第西受害者指甲缝里纤维附着真菌孢子的报告调了出来。
在超高倍显微镜下，那些真菌孢子的形态被清晰呈现——一种罕见的、喜好潮湿阴暗环境、常存在于陈旧纺织物和皮革上的菌类。
“特定仓储环境…”沈心若有所思，“废弃的纺织仓库…或者…堆放过大量戏服、演出服的旧剧院、影视基地？”
她将这个发现也告诉了陈磬。
陈磬立刻在脑子里过滤霖港市符合条件的地点。城西的废弃化工厂附近好像就有一个老旧的纺织仓库…还有几个己经倒闭多年的影视道具租赁点…
线索似乎越来越多，但却像散落的珍珠，缺少一根能将其串联起来的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沈心的私人手机亮了起来。
是乔伊发来的一个加密文件包，附带着一条语音消息：
“沈姐，东西搞到了！嚯，这家公司水不是一般的深啊！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啧啧啧。你自己看吧，尤其是他们那个Dr. 秦的‘私人’研究日志和部分被删除的物料出库记录…劲爆哦！记得下次现场带我去玩！”
沈心快速将文件包解密，在安全的电脑上打开。
大量的内部文件、邮件、实验数据、甚至监控日志片段呈现在眼前。
陈磬也凑了过来。
越是翻阅，两人的脸色就越是凝重。
诺亚生物科技的内部研发管理极其严格，但确实存在一些模糊地带和未公开的高度机密项目。尤其是Dr. 秦主导的几个核心实验室，其部分研究数据的访问权限高得异常。
在一些被删除的物料申请记录里，他们发现了几批特定型号的高纯度化学试剂和特殊金属材料的领用记录，审批人是Dr. 秦，用途标注为“新型载体材料探索性实验”，但最终成品去向成谜。
而这些试剂和材料的特性…与神经抑制剂和蓝色颗粒的成分存在高度关联！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Dr. 秦的加密研究日志碎片中（乔伊只恢复了一部分），充斥着大量关于“意识干预”、“感官增强”、“完美记忆载体”等激进而危险的术语，甚至还有一些涉及非人道实验的模糊记载…
日志的字里行间，透露出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和…某种超越的野心。
“这个Dr. 秦…他到底想干什么？”陈磬感到后背发凉。
沈心没有回答，她的目光锁定在日志某一页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用极细的笔触、几乎无意识反复描画的一个小图案。
一个被荆棘缠绕的、倒吊着的眼睛。
虽然画得潦草，但那独特的形态…
和陈磬手机里拍下的、在第一个案发现场发现的符号，一模一样！
轰——！
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似乎瞬间串联了起来！
三年前的旧案，特殊的药剂…
现在的连环杀人，升级的技术…
“上帝之眼”的符号…
诺亚生物科技的背景…
Dr. 秦那危险的研究…
真相仿佛就在眼前，却又更加骇人！
“是他…”陈磬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嘶哑，“Dr. 秦…他就是那个‘收藏家’？！或者至少是核心成员之一！”
一个享有盛誉的科学家，背地里竟然可能是一个变态杀人魔组织的成员？！这太颠覆了！
“证据还不充分。”沈心相对冷静得多，“这些日志碎片和物料记录只能说明他的研究可能被滥用，或者他本人涉足灰色领域。无法首接证明他就是凶手。”
她指着那个倒吊眼的涂鸦：“而且，天文台现场的符号是‘齿轮眼’，不是这个。风格差异很大。”
“也许他改变了风格？或者‘上帝之眼’内部有不同分工？”陈磬急切地推论。
“可能性很多。”沈心关掉文件，“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首接证据。或者…找到他本人。”
她看了一眼时间：“他的公开行程显示，明天上午，他会在公司总部主持一个重要的技术发布会。”
陈磬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发布会…公开场合…
这也许是唯一能近距离接触、甚至试探他的机会！
但他现在停职的身份…
“我去不了。”陈磬咬牙，“我得找可靠的人…”
“不用那么麻烦。”沈心忽然打断他，从旁边的衣架上拿下白大褂穿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去超市买菜。
“我收到了诺亚科技发出的发布会邀请函。”
“以技术交流的名义。”
她整理了一下衣领，看向陈磬，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静而深邃。
“我替你去。”
“看看这位Dr. 秦的‘完美作品’…”
“到底有多少…见不得光的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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