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黑暗。
档案室里只剩下陈磬粗重的呼吸声，和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在回荡。
“把东西放下。”
“你可以活着离开。”
威胁赤裸裸，毫不掩饰。
陈磬握紧了手中的U盘和配枪，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对方能精准地找到这里，切断电源，说明对他的行动了如指掌！局里有内鬼！而且级别不低！
“你是谁？”陈磬压低声音，枪口死死瞄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身体缓慢移动，试图寻找掩体。
“一个希望你学会‘遗忘’的人。”电子音带着嘲弄，“陈队长，有些事情，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三年前的事己经定了性，何必自找麻烦？”
“定了性？”陈磬冷笑，“定了冤案的性吗？你们把张强推出来顶罪，真凶却逍遥法外，现在还在继续杀人！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定性’？！”
“证据呢？”电子音不急不缓，“就凭你手里那个来历不明的U盘？谁知道是不是你为了翻案自己伪造的？”
“是不是伪造，技术鉴定说了算！”
“哦？那你可能没机会把它拿出去了。”电子音的语气骤然变冷，“最后问一次，东西，放不放？”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保险打开的声音。
对方也有枪！
陈磬全身肌肉紧绷，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地形不利，敌暗我明，硬拼死路一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哇——呜哇——呜哇——！！！
市局大楼外部，突然响起了极其刺耳的火警警报声！声音尖锐无比，穿透层层墙壁，瞬间打破了地下室的死寂！
几乎是同时，档案室的备用应急灯猛地亮了起来！虽然光线昏暗，但足以视物！
灯光亮起的刹那，陈磬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全覆盖式头盔的身影，手里果然端着一把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对方显然也没料到火警和备用电源会突然启动，动作下意识地迟疑了零点几秒！
就是现在！
陈磬没有任何犹豫，猛地向旁边的档案柜后方扑倒，同时扣动扳机！
砰！砰！
两声枪响几乎同时炸响！子弹打在金属档案柜上，迸溅出刺目的火星！
对方的子弹擦着陈磬的头皮飞过！而陈磬的子弹则打空了，击中了远处的墙壁。
“操！”陈磬低骂一声，翻滚着躲避。
那个黑衣人也迅速闪到门框后，举枪还击！
砰！砰！砰！
消音器让枪声变得沉闷，子弹却依旧致命，追着陈磬的移动轨迹，打得档案柜砰砰作响，纸屑纷飞！
交火声、火警声、物品碎裂声…档案室内瞬间乱成一团！
陈磬被火力压制在角落，根本抬不起头！对方训练有素，枪法极准，完全是职业杀手的水平！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
档案室另一端的通风管道口盖板，突然“哐当”一声被人从里面踹飞！
一个浑身湿透、沾满泥污和…暗红色血迹的身影，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猛地从管道里跌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是林默！
他竟然在这个关头，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出现了！
他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脸色苍白如纸，左手手臂用撕碎的布条胡乱包扎着，还在渗血，呼吸急促而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
但他的右手，却紧紧握着一把沾着泥浆的战术刀，眼神在昏暗的应急灯下，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虚弱的凶狠。
那个黑衣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下，枪口下意识地调转，对准了突然出现的林默！
“妈的…哪个粪坑炸了…这么吵…”林默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挣扎着想爬起来，目光扫过现场，瞬间明白了局势。
他看到被压制在角落的陈磬，也看到了那个持枪的黑衣人。
没有任何交流。
在黑衣人扣动扳机的瞬间，林默用尽最后力气，将手中的战术刀猛地投掷了出去！
刀光如同闪电，划破昏暗！
黑衣人显然没料到这个半死不活的人还能发动如此凌厉的攻击，急忙闪避！
飞刀擦着他的头盔飞过，深深扎进身后的门板，刀柄兀自颤抖！
就这争取来的半秒钟！
陈磬猛地从掩体后探身，抓住机会，连续开枪！
砰！砰！砰！
子弹呼啸而去！
黑衣人虽然极力躲避，但还是有一发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肩！他闷哼一声，手中的枪差点脱手！
他知道今天己经事不可为，毫不犹豫，转身就向走廊深处狂奔而去！
“别跑！”陈磬起身欲追！
“追…追个屁…”林默虚弱地骂了一句，身体一软，再次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陈磬脚步一顿，看了一眼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地上不知死活的林默，狠狠一跺脚，最终还是先冲到了林默身边。
“林默！林默！”他探了探鼻息，还有气，但非常微弱。
外面的火警声还在响，隐约能听到楼上传来混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陈磬将那个至关重要的U盘小心翼翼藏进内袋，然后费力地背起昏迷的林默，踉跄着从那个被林默踹开的通风管道口钻了进去。
他记得这管道似乎通往大楼侧后方的一个老旧设备间，那里平时很少有人去。
现在正门肯定不能走了，只能赌一把！
管道内狭窄、肮脏、充满铁锈味。陈磬背着一个人，艰难地爬行，每移动一步都异常吃力。
好不容易爬到尽头，踹开隔栅，果然是一个堆满杂物的设备间。
他喘着粗气，将林默平放在地上，检查他的伤势。
除了手臂那道狰狞的伤口，他身上还有多处擦伤和淤青，最严重的是后脑有一个肿包，似乎遭受过重击。
“妈的…你这混蛋到底经历了什么…”陈磬低声骂着，却手脚麻利地撕下自己衣服上相对干净的布条，给他重新包扎止血。
做完这一切，他才靠在墙上，大口喘气，感觉全身都快散架了。
刚才真是太险了…差一点就…
他看着昏迷的林默，心情复杂。这混蛋虽然疯，但这次…确实救了他一命。
火警声渐渐停了，看来是虚惊一场。但大楼里的骚动还没完全平息。
陈磬拿出手机，发现完全没有信号，显然是被屏蔽了。对方准备得相当充分。
他必须尽快把U盘送出去，交给绝对可靠的人！还有林默，需要立刻救治！
但他现在谁都不敢信。
犹豫再三，他咬咬牙，用林默的那个老古董手机（这玩意似乎有特殊的抗干扰能力），拨通了一个他极其不愿联系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打着哈欠的声音。
“喂？谁啊？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哦…等等，这号码…是林默那个死鬼？他还没嗝屁呢？”
是乔伊。
“是我，陈磬。”陈磬压低声音，“林默受伤了，很重。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和医生，现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兴奋的键盘敲击声：“定位发我！地址…嗯…‘老王修车行’地下二层，找瘸腿李，报我名字‘黑桃皇后’，他会安排！绝对安全，口风比保险柜还紧！”
“谢了！”陈磬记下地址。
“等等！”乔伊叫住他，“报酬呢？林默的命可不便宜。”
“…下次给你弄张‘玩家国度’顶配显卡！”陈磬咬牙开出天价。
“成交！地址和通行码发你了！快点！别让他死半道上！”乔伊利落地挂了电话。
陈磬再次背起林默，根据乔伊发来的地址，避开所有监控和人群，如同潜行的老鼠，艰难地朝着那个位于老城区的修车行挪去。
一小时后，“老王修车行”地下二层。
一个满手油污、叼着烟卷、瘸着一条腿的老头（瘸腿李）面无表情地给林默处理了伤口，打了破伤风和抗生素，又给他挂了点滴。
“死不了。脑震荡，失血过多，虚弱得很，得睡一阵子。”瘸腿李嗓音沙哑，说完就坐到一边继续摆弄一个发动机零件，不再搭理他们。
陈磬松了口气，这才感觉自己也要虚脱了。
他坐在简陋的床边，看着昏迷中依旧眉头紧锁、仿佛在经历什么噩梦的林默，拿出了那个U盘。
真相就在里面。关于三年前，关于Dr. 秦，关于所有罪恶的起点。
但他没有急着去看。而是目光复杂地看着林默。
这个男人，身上到底藏着多少秘密？他和Dr. 秦，和“上帝之眼”，到底有什么渊源？他那种危险的“共情”能力，又是从何而来？
为什么他每次提到三年前的案子，眼神都会变得那么奇怪？那仿佛是一块他不愿触碰的…伤疤。
陈磬想起老刘的话，想起张强，想起张伟…
一个模糊的念头，突然划过他的脑海。
张强是实验室管理员，负责药品…林默也对化学、药剂极其了解…
张伟家暴弟弟…林默似乎对“家暴”这个词也异常敏感…
三年前案发时，林默还在警队，他是否…也参与了调查？或者…发现了什么？
陈磬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想起之前调阅林默档案时，那部分被加密的内容…
他拿出手机，再次尝试联系那个帮他调查林默过去的人。
这次电话通了。
“喂？是我，陈磬。之前让你查的林默的加密档案，有进展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有些犹豫和…不安：“陈队…正要跟你说…他的档案…加密级别非常高，而且…似乎被多次修改和清理过…”
“说重点！”
“我们…我们只恢复了一小部分碎片信息…”对方咽了口唾沫，“显示他三年前…确实深度参与过‘雨夜人偶’案的初期调查，但后来因为…‘重大违纪’和‘精神状况不稳定’被强制停职，最后开除…”
“重大违纪？具体是什么？”
“记录很模糊…好像是因为…他未经批准，私自接触并…严重伤害了一名重要关联人…”
“关联人是谁？！”陈磬急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报出一个让陈磬浑身冰的名字。
“张伟。”
“就是那个…死者张强的哥哥。”
轰——！！！
陈磬的大脑一片空白！
林默私下接触过张伟？还严重伤害了他？！
为什么？！
是因为发现了张伟陷害弟弟的线索？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那所谓的“精神状况不稳定”…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床上昏迷的林默突然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额头青筋暴起，嘴唇翕动，发出断断续续的、模糊不清的呓语。
“…不是我…不是我干的…”
“…别过来…滚开…”
“…药…那些药…”
他的声音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仿佛正被可怕的往事折磨。
陈磬猛地凑近他，试图听清他在说什么。
“…秦…老师…为什么…”
最后两个字，如同梦魇中的哀嚎，微弱却清晰——
“…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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