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门“咔嗒”一声弹开时，暖黄色的台灯正照着桌上摊开的漫画书。陈柚叼着根草莓味棒棒糖，盘腿坐在椅子上，看见林夏进来，立刻挥了挥手里的薯片袋：“夏夏！你可算回来了，我等你一起吃新开的那家薯片，番茄味的，超……”
她的话没说完，就见林夏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手——刚才陈柚伸手想接她肩上的书包，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胳膊，林夏却像被烫到似的侧身躲开，书包带从肩上滑下来，重重砸在地板上。
空气顿了两秒。陈柚叼着棒棒糖的动作僵住，眨了眨眼：“怎么了？吓我一跳，我又不吃人。”
林夏的心还在狂跳，指尖残留着刚才碰共享单车车把的凉意，还有那道挥之不去的陌生男声。她弯腰去捡书包，手指碰到帆布面料时，都带着点发颤的小心翼翼：“没、没什么，刚才书包带子没系紧。”她避开陈柚的目光，把书包拖到自己桌前，拉开拉链时，眼神飞快扫过桌角——那里放着陈柚刚洗好的草莓，水珠还挂在果皮上，鲜艳得晃眼，可她却不敢再碰。
刚才天台的黑色潮水、铁锈味的恐惧，还有车把上传来的焦躁想法，像三道重影在脑子里叠着。她现在怕极了“接触”，怕再碰到什么东西，再被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和想法裹住——那种感觉太窒息了，像把别人的心事硬生生塞进自己的脑子，连呼吸都带着别人的味道。
陈柚把薯片袋放在两人中间的空地上，凑过来看她：“你脸色好差啊，刚才去劝晓雅，是不是受刺激了？”她伸手想摸林夏的额头，林夏却猛地抬手捂住了太阳穴，正好搓开她的手。
“有点头疼，可能是刚才在天台吹了风。”林夏勉强笑了笑，指尖按在太阳穴上——那里的刺痛还没完全消，刚才躲陈柚的时候，又跳着疼了一下。她低头往书包里掏东西，想赶紧把注意力转移开：“对了，昨天帮张琪代领的心理学教材，我得给她送过去……”
手指刚伸进书包内侧的口袋，就碰到了一本硬壳书。那是《社会心理学》的教材，封面还带着书店里的塑封味，可就在指尖触到书脊的瞬间，一股陌生的情绪突然涌了上来——不是天台那种冰冷的绝望，是一种带着酸腐味的焦虑，像打开了一盒放了三天的酸奶，黏腻的酸味顺着指尖往上爬，裹着胸口发闷的憋胀感。
紧接着，细碎的想法像蚊子似的在耳边嗡嗡响：“明天就要考社会心理学了，我才看了两章，肯定过不了”“林夏笔记记得那么全，要是能借她的笔记抄抄就好了”“不行，她肯定不会借，上次我跟她抢选修课名额，她还没跟我说话呢”“要是考试的时候能坐在她旁边就好了，瞟两眼应该能过”……
这些想法不是她的！林夏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掐进书脊的硬壳里，指节泛白。她能清晰地分辨出，这是张琪的声音——张琪是她们班的同学，平时总爱偷懒，上次因为选修课名额的事，还跟林夏闹过别扭。可她只是碰了碰张琪的书，怎么会听到她的想法？
酸腐的焦虑感越来越重，像有团湿抹布堵在喉咙口，让她喘不过气。林夏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前开始发黑，脑子里全是张琪那些投机取巧的念头，还有对考试的恐慌，这些情绪像潮水一样把她裹住，让她连自己的思绪都快分不清了。
“夏夏？你怎么了？”陈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疑惑。
林夏猛地回过神，像是被烫到似的，一把将手里的教材扔了出去。书本“啪”地一声砸在地板上，硬壳封面磕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书页散开来，露出里面空白的扉页。
她自己也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撞在椅子上，发出“吱呀”的声响。胸口的憋胀感还在，酸腐的味道黏在鼻腔里，怎么也散不去。她看着地上的教材，眼神里满是恐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碰晓雅会听到她的想法，碰共享单车会听到陌生人的想法，现在碰张琪的书，居然也能听到张琪的想法？
难道……她的手出了问题？还是她真的像陈柚说的那样，受了刺激，出现了幻觉？
“林夏！你到底怎么了？”陈柚赶紧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这次没敢碰她，只是蹲下身，看着她发白的脸色，“你刚才扔书的时候，脸都白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夏攥着衣角，指尖还在发颤。她不敢说自己听到了张琪的想法，更不敢说自己碰什么都会被陌生情绪裹住——要是说了，陈柚会不会觉得她疯了？会不会告诉辅导员？她还想过正常的大学生活，还想继续读心理学，不想被当成“异类”。
“我……我没事。”林夏咽了口唾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就是刚才胃突然疼了一下，没拿稳书。”她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脸上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可能中午没吃饭，有点低血糖。”
陈柚皱了皱眉，起身走到自己的柜子前，翻出一盒饼干和一瓶温水，递到她面前：“你啊，总是不按时吃饭，上次就因为胃痛去了校医院，还不长记性。”她把饼干塞进林夏手里，又指了指地上的书，“那本书怎么办？还要给张琪送过去吗？不然我帮你送吧，你坐着歇会儿。”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林夏接过温水，指尖碰到杯子的瞬间，她下意识缩了一下——还好，没有陌生的情绪涌上来。她捧着杯子，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掌心，稍微缓解了些心底的恐慌。她低头喝了口温水，看着地上的教材，心里乱糟糟的：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不听到别人的想法？难道以后都不能碰任何东西了吗？
陈柚蹲下身，把地上的教材捡起来，拍了拍封面上的灰尘，随手放在林夏的桌角：“对了，刚才我去心理咨询室交表，李老师说他们缺个兼职助理，问我有没有兴趣。我想着你不是一首想做心理咨询相关的实习吗？就跟李老师提了你。”
林夏的手猛地一顿，杯子里的温水晃出几滴，落在手背上。心理咨询室？那里全是有心理问题的学生，要是她在那里碰到来访者，不小心碰到他们的手，或者碰到他们的资料，岂不是会听到更多陌生的想法？岂不是会被更多陌生的情绪裹住？
“我不去。”林夏想都没想，就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点急促，“我最近要准备论文，没时间做兼职。”
陈柚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拒绝：“论文不是下个月才开题吗？兼职每周就去两次，每次两小时，不耽误你时间的。而且李老师说，这个兼职能接触到真实的咨询案例，对你以后考研特别有帮助。”她坐到林夏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她的眼睛，“夏夏，你不是最想帮别人吗？上次你还跟我说，想做个能倾听别人心事的咨询师，现在有机会了，怎么又不想去了？”
“我……”林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陈柚说的没错，她一首想做心理咨询，想帮那些有心事的人。可现在，她连碰别人的东西都会听到对方的想法，怎么去做咨询？难道要跟来访者说“我能听到你的想法”吗？
酸腐的焦虑感还残留在胸口，让她有点喘不过气。她看着桌角的《社会心理学》教材，又想起天台的黑色潮水，还有共享单车车把上传来的焦躁想法——这些失控的能力，像一把锁，把她困在了“正常生活”的门外。
可陈柚的话，又像一根细针，轻轻戳了戳她心底的愿望。她真的要因为这些奇怪的能力，放弃自己一首想做的事吗？
“李老师说，下周一之前给答复就行。”陈柚见她不说话，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次林夏没躲，只是身体僵了一下，还好，没有陌生的情绪涌上来。“你再想想，不用急着给我答案。要是想通了，我就跟李老师说一声。”
林夏点了点头，没说话。她捧着杯子，温热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却没暖到心里。桌角的教材还在那里，硬壳封面反射着台灯的光，像一个提醒——提醒她，从昨天天台的黑色潮水开始，她的生活己经不一样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刚才碰过教材的地方，好像还残留着那股酸腐的味道。失控的指尖，失控的能力，还有她想维持的正常生活，像三根缠绕在一起的线，让她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拉。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宿舍楼下传来轻侣的笑声，还有自行车划过地面的声响。这些日常的声音，此刻听在林夏耳朵里，却显得格外遥远。她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她可能真的要失去原本的生活了。
只是，她还不知道，那个心理咨询师的兼职机会，会像一把钥匙，打开更多她意想不到的门——有她期待的帮助别人的机会，也有她更害怕的、失控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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