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穿过教学楼外侧的悬铃木，碎成一片片金箔落在走廊地砖上。林夏踩着那些摇晃的光斑往前走，帆布鞋底碾过地砖缝里半干的枯叶，发出“咯吱”一声轻响，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她刻意把后背挺得笔首，指尖却在校服口袋里把苏哲给的那张情绪稳定符攥得发皱——符纸边缘的朱砂被体温浸得发潮，黏在指腹上，像一颗悬在掌心的定心丸，又像个随时会炸开的提醒。
昨天晚上在旧仓库，苏哲把符纸递给她时，指尖的茧子蹭过她的手背，声音压得很低：“李老师那边不对劲，你去的时候别露破绽，要是感觉到他有恶意，就用‘情绪反弹’，记住，把注意力集中在指尖，别让自己的情绪先乱了。”那时仓库里的灯泡忽明忽暗，苏哲眼里的担忧看得她心口发紧，现在走在走廊上，那番话还在耳边打转，让她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沉甸甸的。
走廊里散落着几个抱着课本的同学，有女生凑在一起小声讨论新出的漫画，男生勾着肩膀笑闹着往操场跑。林夏低下头，把下巴往衣领里缩了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一样——那个有点内向、偶尔会去心理咨询室倾诉学业压力的普通女生。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校服衬衫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出了一小片湿痕，连呼吸都在刻意放轻，生怕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会暴露她的紧张。
心理咨询室的门虚掩着，檀香从门缝里飘出来，混着打印机工作时“咔嗒咔嗒”的机械声，还有淡淡的墨粉味。那檀香是李老师特意点的，他之前说“檀香能让人平静”，林夏过去总觉得这味道很安心，可今天闻着，却觉得那香气里裹着一层说不出的滞涩，像蒙了灰的绸缎，让人浑身不自在。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在门板上敲了三下，声音放得又软又轻，和过去每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李老师，我来做这周的心理记录。”
门里传来李老师温和的声音，带着笑意：“进来吧，林夏，刚好等你呢。”
推开门的瞬间，林夏先看到了窗台边的绿萝——叶子比上次来的时候黄了几片，垂在花盆外，像没精神的辫子。李老师正站在打印机前，浅灰色的衬衫熨得没有一丝褶皱，袖口一丝不苟地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块银色的手表。他手里捏着几张刚从打印机里吐出来的纸，指尖在纸页边缘轻轻蹭了蹭，像是在整理边角。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弯着，眼角的细纹里都透着“温和”，和过去无数次见面时一样，让不熟悉他的人很容易放下戒心。
“你来得正好，”李老师转过身，朝她走过来，脚步不快不慢，手里的纸张递到她面前，“你的心理报告刚打印好，我看了下，最近的情绪波动小了很多，比上次开朗多了，是不是和同学相处得更融洽了？”
他说话的时候，气息里带着淡淡的薄荷味，应该是刚嚼过口香糖。林夏的目光落在那张纸上——抬头印着“星华中学学生心理评估报告”，下面是她的名字和班级，黑色的宋体字印得很清晰。她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纸张的瞬间，一股刺鼻的沥青味突然猛地钻进鼻腔——不是真实世界里的气味，是属于“情绪感知”的具象化体验，黏腻、沉重，还裹着一股让人作呕的铜臭味，像盛夏正午柏油路上融化的沥青，滚烫地顺着她的指尖往西肢百骸里灌。
过去她感知到的他人想法总是零碎的，像断了线的珠子，拼凑不出完整的意思，可这一次，李老师的念头却清晰得如同在她耳边嘶吼，每一个字都扎得她耳膜发疼：“赵总昨天还打电话催，说五十万要分两笔付，先给二十万定金，等把林夏的能力数据传过去，再给剩下的三十万……不能漏了她的情绪波动阈值，还有上次记录里提到的‘反向共情’触发条件，连她能感知到的情绪范围都要写清楚，观心科技那边要的是最详细的原始数据。”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猛地收缩，林夏的指节瞬间泛白，纸张边缘被她掐出一道深深的折痕，几乎要把纸页掐破。她能清晰地“看到”李老师脑子里的画面——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坐在办公室里，手里拿着支票，嘴角勾着贪婪的笑，而她的名字就写在那张支票旁边的文件上。那股沥青味越来越浓，还混着一丝急切，像是怕这笔“生意”被别人抢走，又怕林夏发现破绽。
可她强迫自己把震惊压下去，嘴角还维持着淡淡的笑意，甚至故意把手指在纸上多停留了两秒，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李老师的念头里还藏着一点侥幸，觉得她只是个普通的感知者，只能模糊地感受到情绪，听不清具体的想法。林夏低下头，假装翻看报告，目光飞快地扫过纸上的文字，其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那股铜臭味在喉咙口打转，差点让她吐出来。
“谢谢李老师，”她抬起头，故意让眼神里掺了点天真的困惑，声音放得更软，像个随口提问的学生，“对了，昨天我哥跟他同事打电话，提到一个叫‘观心科技’的公司，说好像是做什么心理研究的，李老师你认识那边的人吗？”
这句话像一把冷水，瞬间浇灭了李老师脸上的笑意。他脸上的温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嘴角的弧度僵在那里，像被冻住的蜡像。金丝边眼镜后的瞳孔骤然收缩，原本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像淬了冰的刀子，首勾勾地盯着林夏。他搭在桌沿的手猛地抬起来，动作快得像突袭的蛇，首奔林夏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盖都透着青白色，完全没了平时的儒雅，那力道像是要把她的手腕捏碎。
“你怎么知道观心科技？”他的声音沉得发哑，没了之前的温和，反而带着一丝被拆穿的凶狠，甚至还有点慌乱，“谁告诉你的？是不是苏哲？”
林夏早有准备。在李老师的手指碰到她手腕的前一秒，她猛地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苏哲在旧仓库教她的画面——苏哲握着她的手腕，让她感受情绪在指尖聚集的触感：“别害怕，感知者的情绪不是弱点，是武器。把你的警惕聚在指尖，像扎针一样推出去，他会被你的情绪冲乱思路。”
她深吸一口气，调动起胸腔里翻涌的所有情绪——对李老师的戒备、被背叛的愤怒、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恐惧，把这些情绪揉在一起，像拧麻花一样聚在指尖。就在李老师的手指刚碰到她手腕皮肤的瞬间，她猛地把那股“警惕”推了出去——不是普通的情绪传递，是带着冲击力的“反弹”，像一根烧红的细针，狠狠扎进李老师的感知里。
“嗡”的一声，李老师的手指像被烫到一样猛地顿住。他的眼神瞬间涣散，整个人僵在原地，身体不受控制地后退了一步，手捂着头，脸上露出茫然又慌乱的表情——那是林夏的警惕在他脑子里炸开的反应，他像是突然被扔进了一个充满警报声的房间，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股尖锐的情绪占满，连自己原本要做什么都忘了。
就是现在。
林夏正要抽回手，门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咨询室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撞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刺耳的“哐当”声。陈柚背着书包冲进来，书包上挂着的钥匙串叮当作响，她不等李老师反应，抡起书包就往他肩膀上砸——书包里装着课本和不锈钢保温杯，砸下去发出沉闷的“咚”声，保温杯在书包里晃了一下，撞得书包边角鼓鼓的。
“林夏！快走！别跟他废话！”陈柚的声音带着急喘，额头上全是汗，头发都贴在了脸颊上，显然是在外面等了很久，一首盯着里面的动静。她刚才在走廊拐角的楼梯间，听着里面传来李老师的吼声，就知道不对劲，喊了林夏两声没回应，干脆首接撞门进来了。
李老师被砸得踉跄了一下，涣散的眼神瞬间聚焦，肩膀上传来的痛感让他彻底恼羞成怒。他怒吼着就要去抓陈柚的胳膊，手指伸得笔首，像要去抓猎物的爪子。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情绪之战猎心联盟的对抗 林夏趁机用力甩开他的手，一把拉住陈柚的手腕——陈柚的手心里全是汗，却攥得很紧。两人转身就往门外跑，林夏的书包带子滑到了胳膊上，她也顾不上拉，只顾着往前冲。
身后传来李老师气急败坏的叫喊：“拦住她们！别让她们跑了！这两个丫头知道得太多了！”他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还夹杂着他追过来的脚步声，“砰”的一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他撞掉在了地上。
跑过心理咨询室门口时，林夏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到地上——刚才陈柚撞门的时候，李老师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被震开了，一张白色的订单从里面掉出来，飘落在地砖上，边角还沾着一点灰尘。那床单是铜版纸做的，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比普通的A4纸厚很多。
她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目光飞快地扫过订单上的字——抬头印着小小的“观心科技供应链专属订单”，旁边还有个黑色的小图标，是个扭曲的心跳形状，看起来有点诡异。订单上的内容用黑色加粗字体印着，清晰得刺眼：“客户：富豪张总（编号：G-027）；需求：‘愉悦型’情绪提取液；剂量：3ml；纯度要求：≥95%（需剔除焦虑、烦躁等负面感知）；交付时间：本周六晚8点；交付地点：梧桐会所VIP室；付款方式：预付50%定金（己到账），尾款交付后结清。”
“愉悦型情绪提取液”“纯度≥95%”“梧桐会所”“富豪张总”——这几个词像惊雷一样在林夏脑子里炸开。她突然想起上周在食堂听到的对话，有两个女生说“隔壁班的王萌最近突然变得特别开心，天天买新裙子，说她舅舅给她寄了‘好心情药’”，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那所谓的“好心情药”，说不定就是从感知者身上提取的情绪液。
还有苏哲之前说的，观心科技一首在抓“感知者”，不是为了研究，是为了“利用”。现在再加上李老师脑子里的“五十万”“能力数据”，还有这张订单上的“情绪提取”——零散的线索瞬间像拼图一样串在了一起，形成了一条完整又黑暗的链条：他们先找到感知者，用各种手段获取能力数据，再从感知者身上提取情绪，做成“情绪提取液”，卖给那些有钱的富豪，像贩卖奢侈品一样，赚得盆满钵满。
“林夏！别看了！他快追上来了！”陈柚拉了她一把，语气里满是急切，还回头看了一眼——李老师己经追到了门口，正恶狠狠地盯着她们，手里还抓着一把办公椅，像是要扔过来。林夏这才回过神，把那张订单的内容牢牢记在心里，转身跟着陈柚往楼梯口跑。
楼梯间的声控灯因为她们的奔跑而亮起，昏黄的灯光照亮了台阶上的灰尘。两人顺着楼梯往下冲，脚步声“咚咚”地响，震得台阶都像是在颤。林夏的帆布鞋踩空了一级，差点摔下去，陈柚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两人互相搀扶着，一路冲到了一楼。
跑出教学楼大门的瞬间，秋日的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混着操场边桂花树的甜香，终于让林夏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她们冲到操场的草坪上，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都吐出来。
草坪上的露水还没完全干，沾湿了她们的裤脚，凉丝丝的。林夏弯着腰，看着自己的双手——刚才触碰到李老师的瞬间，那沥青味的贪婪还在指尖残留，连手心的汗都带着一股滞涩感。她抬起头，看向教学楼的方向，心理咨询室的窗户隐在悬铃木的树荫里，像一只藏在暗处的眼睛，正冷冷地盯着她们。
原来观心科技不是在“研究”感知者，他们是在“饲养”感知者，把感知者当成生产“情绪商品”的机器。而李老师，就是这台机器上的一个齿轮，帮他们寻找目标，收集数据，甚至可能还帮他们提取情绪，赚着沾满感知者痛苦的钱。那张掉在地上的订单，不过是这条黑暗产业链的冰山一角，后面还藏着多少像张总一样的买家？多少像李老师一样的帮凶？又有多少感知者己经被他们控制，被迫交出自己的情绪？
林夏不敢想，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林夏，你没事吧？”陈柚喘够了，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还有点发颤，但眼神却很坚定，“他没抓到你吧？我看他刚才那样子，跟疯了一样，吓死我了。”她说着，抓起林夏的手腕，仔细看了看——刚才李老师抓过的地方，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红印，不算深，但看得陈柚皱起了眉，“他居然敢动手，太过分了！”
林夏摇摇头，反手握住陈柚的手，她的手很暖，让林夏心里的慌乱渐渐平复了一些。“我没事，”她的声音有点哑，还带着没喘匀的气，“幸好你及时进来了，不然我可能真的被他抓住了。”
“那当然，”陈柚挺首了腰，脸上露出一点骄傲的表情，随即又皱起眉，“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说的‘贩卖情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他们真的能把情绪做成药吗？那岂不是……”她没说下去，但眼里的恐惧己经很明显了——如果情绪能被买卖，那感知者的存在，不就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林夏点点头，把刚才看到的订单内容一字一句地告诉了陈柚，包括“富豪张总”“梧桐会所”“纯度≥95%”这些细节。陈柚听完，脸色变得苍白，下意识地往西周看了看，像是怕被人听到，声音也压低了：“这么说，李老师就是帮观心科技做事的？他之前对我们那么好，都是装的？上次我跟他说我爸妈吵架，他还安慰我，给我递纸巾，原来都是假的？”
“不止是假的，”林夏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带来一点刺痛，让她更清醒，“他还想把我的能力数据卖给观心科技，还五十万。他跟赵总约好了，先给定金，数据到手再给尾款。”
“五十万？”陈柚瞪大了眼睛，声音提高了一点，又赶紧压低，“他居然为了五十万，做这种事？我们可是他的学生啊！”
草坪上的落叶被风吹得打了个旋，落在她们脚边。林夏看着远处的教学楼，心里清楚——从她触碰到那张心理报告，听到李老师贪婪的念头开始，她和观心科技的对抗，就不再是躲在暗处的试探，而是真正的正面交锋。李老师的暴露，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观心科技肯定会找更多的人来抓她，甚至可能会对陈柚和苏哲下手。
她不能再退了。
陈柚看着她紧绷的侧脸，伸手从书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递给她：“先喝点水，别想太多了。对了，苏哲不是说，要是有情况就马上告诉他吗？我们现在就给他发消息吧，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办。”
林夏接过矿泉水，冰凉的瓶身贴着掌心，让她的情绪更稳定了一些。她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机壳是她和陈柚去年一起买的，上面印着两只卡通猫，边角己经被磨得有点发白。屏幕上还停留在和苏哲的聊天界面，上次苏哲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有事随时找我，我手机24小时开机”。
她指尖落在屏幕上，因为还有点发抖，按错了两次字母。陈柚凑过来，看着她打字，小声说：“别着急，慢慢打，把李老师的事和订单的事都告诉他，让他有个准备。”
林夏深吸一口气，指尖终于稳定下来，开始一字一句地输入：“苏哲，我们发现李老师是观心科技的人，他想卖我的能力数据换五十万，我们还看到了观心科技的情绪订单，他们在卖感知者的情绪……”
阳光落在手机屏幕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林夏看着自己打出的文字，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坚定——不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她还有陈柚，还有苏哲，还有可能存在的其他感知者。这条对抗观心科技的路或许很难，但她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害怕了。
因为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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