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水间外的议论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林晚后颈发僵。她没回头，踩着Christian Louboutin鎏金红底鞋的脚步却重得像灌了铅，每一步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沉闷的回响。设计部敞开的办公区就在前方，暖白色的LED灯下，几张熟悉的面孔正对着电脑屏幕忙碌，可那看似专注的神情里，藏着她刚才在茶水间听得分明的闪躲——原来那些窃窃私语不是偶然，是早己在团队里蔓延的毒藤。
林晚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反手锁上的瞬间，紧绷的脊背才抵着冰冷的门板松懈下来。玻璃隔断外，实习生小陈正拿着蘑菇菌丝皮革样本发呆，那道昨天摔出的浅痕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她本该按林晚的要求测试面料在不同温度下的延展性，此刻却对着手机屏幕频频点头，手指飞快地打着字，侧脸对着赵雅莉的工位方向——那里坐着设计部资历最深的前辈，也是刚才茶水间议论里的"赵姐"。
林晚抓起桌上的illy黑咖啡灌了一大口，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指尖的寒意。她点开电脑里的设计文件夹，"莲华"系列的细节图在屏幕上展开：菱形藻井纹样被拆解成流动的几何线条，环保面料的肌理像被晨雾笼罩的敦煌壁画，连纽扣都设计成了微型莲花造型——这些她熬了无数个通宵才敲定的细节，现在却成了团队私下议论的"前辈废稿改编"。
"叩叩叩——"敲门声打断了思绪。
"进。"林晚迅速切换到工作界面，掩去屏幕上的设计稿。
推门进来的是负责纹样绘制的设计师小张，手里捏着几张打印出来的设计图，指尖泛白。"林姐，这是你要的第二版纹样调整稿......"他把图纸放在桌上，眼神飘向别处，不敢与林晚对视。
林晚拿起图纸，眉头瞬间拧紧。原本应该繁复灵动的敦煌藻井纹样，被简化成了几道僵硬的首线，莲花瓣的弧度被磨平，连最具辨识度的卷草纹都变成了毫无生气的波浪线。"这就是你改了三天的成果？"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上周怎么说的？要保留敦煌纹样的流动感，同时符合现代审美，不是让你把它改成幼儿园简笔画。"
小张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手指抠着衣角嗫嚅："可...可是赵姐说...说太复杂的纹样在环保面料上不好实现，建议简化处理...她还说市场部那边可能更喜欢简洁的设计..."
"赵姐？"林晚把图纸摔在桌上，纸张边缘卷了起来，"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还是赵雅莉是？"
小张吓得一哆嗦，头垂得更低了："对不起林姐...我...我只是觉得赵姐经验丰富，她说的有道理..."
"有道理？"林晚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目光锐利如刀，"她告诉你环保面料的拉伸强度测试数据了吗？她知道我们用的可降解纤维能承受多少道刺绣工艺吗？她看过我和实验室反复确认的可行性报告吗？"一连串的质问让小张哑口无言，脸色从红转白。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火。她知道迁怒下属没用，真正的问题在那个看似无害、实则处处插手的赵雅莉身上。"把图纸拿回去重画，"她放缓语气，指着屏幕上的纹样原稿，"严格按照这个细节来，明天早上九点前给我。"
"是...是林姐。"小张如蒙大赦，抓起图纸逃也似的冲出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林晚无力地靠在桌沿。桌上的蘑菇菌丝皮革样本泛着珍珠光泽，可她知道，现在真正腐烂的不是面料，是这个团队的信任。她想起刚接手"莲华"项目时，团队成员围着她讨论设计细节的样子：小陈兴奋地展示新找到的可降解面料供应商，小张拿着敦煌画册研究纹样到深夜，连最内向的助理都主动提出去博物馆拍藻井实物图——那时的他们，眼里有光，心里有火。
而现在？不过几天时间，就因为几条匿名爆料和赵雅莉的几句"建议"，整个团队就开始动摇，甚至背着她向竞争对手请教。
林晚走到落地窗前，看着楼下陆家嘴川流不息的车河。玻璃映出她的倒影，Loro Piana羊绒衫勾勒出纤细的肩线，可那双总是盛满设计热情的眼睛里，此刻只剩冰冷的决心。她不能就这么认输，更不能让母亲的设计理念被污蔑成"抄袭"。
她拿起手机，点开设计团队的群聊。置顶的还是上周大家一起庆祝"莲华"概念通过的合影，照片里每个人都笑得灿烂。林晚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最终敲下一行字："下午三点，会议室开项目推进会，所有人必须参加。"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她瞥见玻璃外，赵雅莉正站在小陈的工位旁，低头说着什么。小陈手里拿着的，正是那片被摔出折痕的蘑菇菌丝皮革。赵雅莉拿起面料对着光看了看，摇了摇头，又说了句什么，小陈立刻点点头，把面料放回样品盒里，转而拿起旁边一块普通的棉麻面料——那是赵雅莉之前提议用的"备选方案"。
林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好，既然你们都想看我输，那我就偏要赢给你们看。
下午三点，会议室。
长条会议桌旁坐满了人，却安静得可怕。林晚走进来时，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有好奇，有畏惧，还有藏不住的审视。只有赵雅莉例外，她正低头看着手机，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这场会议与她无关。
林晚把笔记本电脑放在主位，开机的瞬间，屏幕亮起——不是PPT，而是"莲华"系列的完整设计稿，从灵感来源到面料选择，从纹样拆解到工艺细节，每一页都标注着详细的日期和修改记录。
"今天开会，不聊别的，只说三件事。"林晚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会议室，"第一，关于设计理念。"她点开第一页PPT，屏幕上出现敦煌莫高窟第320窟的藻井照片，莲花纹样在千年壁画上依然鲜活，"我知道最近有很多传言，说'莲华'系列是'借鉴'前辈作品。"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在赵雅莉脸上停顿了两秒，对方终于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
"但事实是，"林晚切换到下一页，屏幕上是她去年在敦煌研究院拍的照片，背景是堆积如山的古籍和壁画修复现场，"去年三月，我申请了敦煌研究院的访问学者名额，在那里待了整整两个月，研究唐代藻井纹样的演变。这些，是我当时的笔记和写生。"她点开扫描件，泛黄的纸上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手绘草图，日期清晰可见。
会议室里响起低低的惊叹声，几个年轻设计师忍不住凑近屏幕看。
"第二，关于环保面料。"林晚切换到实验室报告，"很多人担心可降解面料无法实现复杂工艺，这是实验室的测试数据。"屏幕上出现一系列图表：拉伸强度、耐热性、刺绣承载能力......每一项数据后面都跟着详细的测试视频链接，"蘑菇菌丝皮革经过改良，能承受每平方厘米30针的刺绣密度，完全满足我们的设计需求。"
她看向之前犹豫的小张："现在，你还觉得需要简化纹样吗？"
小张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蚋："不...不需要了林姐。"
"第三，关于团队。"林晚关掉PPT，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人，"我知道'星语'上的爆料让大家不安，也知道有人在背后提建议。但我要明确告诉你们，"她的声音陡然提高，"这个项目，从设计理念到执行细节，全程由我负责。你们可以提建议，但最终决策权在我这里。如果有人觉得无法认同我的设计方向，"她顿了顿，眼神冷冽，"现在就可以退出项目组。"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听得见。没人敢动，也没人敢说话。
林晚站起身，走到会议桌末端，那里放着几个面料样本盒。"从今天起，所有核心面料的筛选和测试，由我亲自负责。"她打开其中一个盒子，里面是泛着珍珠光泽的蘑菇菌丝皮革，"小陈，明天跟我去实验室，我们一起盯着最后一轮测试。"
一首低着头的小陈猛地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好...好的林姐。"
"其他人，"林晚的目光重新扫过全场，"把手头的工作进度表整理好，下班前发到我邮箱。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赵姐说'、'苏总监觉得'，我只要结果。"
说完，她合上电脑，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赵雅莉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嘲讽弧度，像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那个藏在暗处的对手，远比她想象的更狡猾，也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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