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转身，走上斜坡。
他的背影没有丝毫停顿，像一柄插回鞘中的利刃，干脆利落。
那上千名幸存者，如同被狂风吹过的麦浪，在他身后自动分开一条通路。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嘶——砰！”
家园号的气动门在陈默身后重重关闭，将他与外面那个刚刚被暴力洗牌的世界，彻底隔绝。
但天空，并未恢复平静。
数十台之前用于“圣光普照”的无人机，此刻变换了形态，底部的枪口闪烁着冰冷的红光，如同一群盘旋的秃鹫，静静地悬浮在人群上空，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一个小时。
这个时间，像一把无形的铡刀，悬在每个人的头顶。
死寂。
压抑的死寂中，只有远处龙哥那具还在慢慢变冷的尸体，和他身下那滩不断扩大的暗红色血迹，在无声地提醒着所有人，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噩梦。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这种压力，崩溃了。
“呜……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一个年轻的女人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发出了压抑的哭声。
她的哭声像一个开关，瞬间引爆了人群中早己积蓄到极限的情绪。
“都怪龙哥！要不是他非要去招惹这个煞星，我们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想想该怎么办吧！一个小时，我们就一个小时的时间！”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要么留下当牛做马，要么滚出去自生自灭！”一个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当牛做马，至少还能活命！你出去？你看看外面！酸雨才刚刚停，天知道会冒出什么鬼东西！你一个人能活过今晚吗？”另一个更加现实的声音立刻反驳道。
人群，开始出现了分化。
一小撮人聚集在一起，低声地争论着。
“我宁愿死，也不想给这种人当狗！他杀了龙哥！他是个魔鬼！”一个龙哥的死忠分子红着眼睛低吼。
“你可拉倒吧！就你这小身板，还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旁边一个看起来有几分小聪明的瘦子撇了撇嘴，“要我说，这波叫良禽择木而栖。以前跟着龙哥，是没得选。现在，这根大腿可比龙哥那根粗多了，而且是镶了金边的反重力大腿，不抱的是傻子！”
“可他要我们用价值去换！我……我就是个送外卖的，我有什么价值？”有人发出了绝望的疑问。
“你傻啊！你没价值，你还没力气吗？实在不行，去搬砖，去挖土，总比在外面被丧尸啃了强！这叫末世版按劳分配，懂不懂？至少……公平。”
-
这些争论，通过无人机的高清拾音器，一字不落地传回了家园号内。
米娅翘着二郎腿，像个监控室大爷，看得津津有味。
“指挥官，下面这帮人还挺有意思的，人间百态啊。那个瘦猴可以啊，有当狗头军师的潜质。”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一个正在观察蚁群的上帝。
时间，很快过去了西十分钟。
终于，有人做出了选择。
“嗡——”
一辆破旧的五菱宏光，在人群的注视下，第一个发动了引擎。
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从车窗里探出头，对着几个相熟的人喊道：“兄弟们，我这人烂命一条，烂泥扶不上墙，留下来也是个累赘。我还是出去碰碰运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各位，保重！”
说完，他一脚油门，开着那辆仿佛随时会散架的面包车，第一个驶离了停车场。
他的离开，像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
陆陆续续地，又有几十辆车发动了起来。
他们中，有的是不愿意受人管束的独行侠，有的是龙哥的死忠余孽，更多的，则是对未来感到恐惧，宁愿选择一条自己熟悉的路走到黑的普通人。
他们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没有喧哗，没有告别，只是用一种复杂而决绝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那艘悬浮在半空的黑色堡垒，然后汇入车流，组成了一支小小的、看起来无比凄凉的队伍。
这支队伍，缓缓地驶离了停车场，驶向了浓稠如墨的夜色，很快便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之中，不知去向，不知生死。
剩下的，还有八百多人。
他们没有动。
他们选择了留下。
恐惧，战胜了对自由的幻想。
活下去的渴望，压倒了所有的不甘。
当最后一辆离开的车消失在地平线上时，整个停车场，陷入了一种更加绝对的安静。
留下的人，眼神不再像之前那般混乱，而是多了一丝尘埃落定的麻木与认命。
他们像一群等待着被重新分配命运的羔羊，静静地仰望着那艘决定他们未来的黑色方舟。
“滴——”
陈默的计时器上，一个小时的倒计时，归零。
“嘶——”
家园号的舱门，再次缓缓打开。
这一次，走下来的不再是陈默。
而是一身笔挺警服，手持突击步枪，眼神冰冷如霜的苏晴。
她的身后，跟着几台散发着金属寒光的战斗无人机，缓缓降落在她的两侧。
她走到人群前方，目光扫过那一张张紧张、忐忑、敬畏的脸，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响彻全场。
“时间到。”
这股鲜活的滋味，瞬间引爆了味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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