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九点整,陆沉舟推开春涧工坊的玻璃门时,风正卷着雨丝往门里钻。
他下意识抬手挡了挡脸,再抬头时,鼻尖先被一缕甜涩的香气缠住——是紫藤。
那是种带着晨露的甜,混着雨后泥土的腥,像极了剑桥公寓顶楼那扇朝东的窗。
他在那扇窗下写过三百六十五封情书,每封开头都要描摹一遍紫藤的状态:“知遥,今天紫藤抽了新芽,比去年早三天”“知遥,昨夜暴雨打落七串花,我捡了两朵夹在书里”。
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
陆沉舟的脚步在玄关处顿住,黑色皮鞋尖几乎要蹭到地面的白栀子。
那些花铺成河,每一片花瓣都沾着水痕,像被谁小心擦拭过。
他听见自己发紧的声音:“这些……是谁教你的?”
阴影里传来布料摩擦的轻响。
李婉君从主展区的花幕后走出来,素白围裙的口袋里插着把园艺剪,指尖还沾着淡绿色的花汁。
她望着他,眼睛里映着紫藤串上的水珠:“是你写的。你说,这是她最爱的味道。”
话音未落,风铃草串成的帘幕突然轻颤。
微型录音芯片的红光次第亮起,年轻男人的声线裹着水汽从花萼里漫出来:“知遥,今天我又路过植物园,紫藤开了,我想你一定想拍照……”
陆沉舟的瞳孔骤缩。
那是他二十三岁的声音,带着未被商场打磨过的生涩,每一句都像在剖开心脏:“你总说风铃草像会唱歌的小铃铛,我在窗台挂了三串,风大的时候整间屋子都在响……”
“够了!”他冲过去按下暂停键,设备在掌心发烫。
雨雾透过玻璃渗进来,沾湿了他额角的碎发,“谁允许你动这些?”
李婉君没退。
她伸手按住他颤抖的手背,另一只手递上一叠泛黄的退件单:“是你自己说的,若有人来找,就交给‘懂花的人’。”纸张边缘卷着毛边,签收栏里清一色的“查无此人”,“艾琳说,这些信每月准时寄往伦敦,又每月准时被退回来。秦知遥,她从未在剑桥注册过学籍,没有租房记录,甚至……”她的声音放轻,“没有存在过。”
陆沉舟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记忆像被人撕开一道裂缝,母亲陈慧兰临终前的呢喃从裂缝里涌出来:“阿沉,知遥在等你……”当时他以为是病中呓语,迷雾知途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现在才惊觉那是刻意的重复——像往空白磁带里灌录指令。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他接通时,池律师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陆总,程院士实验室的内部通讯录调出来了。他们有个‘知遥计划’,用的是您少年时心理咨询的记忆数据……”
“够了。”陆沉舟打断他,指节捏得发白。
他望着李婉君,她身后的紫藤在风里摇晃,像极了剑桥那扇永远空着的窗,“他们用我的记忆,造了个假神。”
“可现在,我不需要成为谁的影子。”李婉君上前一步,指尖轻轻碰了碰他西装第二颗纽扣——那是他每次焦虑时会无意识的位置,“我是李婉君,是你每天醒来会问‘粥咸了吗’的妻子,是你烧糊锅时会骂你两句的家人。”
雨声突然大了。
陆沉舟望着她围裙上沾的花汁,想起上周他打翻花瓶时,她也是这样蹲在地上收拾,抬头时眼睛亮晶晶的:“陆先生,你再闯祸,我可要收清洁费了。”
他突然转身冲进雨里。
李婉君追到门口时,只看见他黑色西装的背影在雨幕里越来越小。
她攥紧围裙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首到半小时后,那道身影再次出现,怀里抱着只烧黑的铁桶。
“过来。”陆沉舟把铁桶放在花阵中央,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在桶沿,“我要烧了这些。”
李婉君没说话。
她蹲下来,从铁桶里抽出一封泛黄的信。
第一页是他的字迹:“知遥,今天我买了盆白栀子,放在你常坐的位置。”她轻轻将信投入火中,火苗腾地窜高,映得两人的脸忽明忽暗。
“过去该结束了。”陆沉舟望着燃烧的纸页,喉结动了动,“我等的人早就来了,只是我一首没看清。”
最后一封情书化作灰烬时,雨停了。
李婉君的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她拿出来看——是条未读信息,发件人显示“沈曼华”,内容只有一行:“我有关于‘知遥计划’的加密U盘,你需要吗?”
她抬头时,陆沉舟正弯腰捡起地上的白栀子,沾着雨水的花瓣贴在他掌心。
他望着她,眼睛里有光,像十年前那个在剑桥窗台等信的少年,终于等到了真正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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