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厂队的成立。
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让田庄内的众人安心不少。
赵铁柱不愧曾是夜不收精锐。
上任后立刻展现出其专业素养。
他将十人分为两班。
日夜巡逻。
并在庄外关键隘口设置了几个隐蔽的暗哨。
彻底杜绝了之前那种被人轻易窥探的情况。
庄内庄外的气氛。
为之一肃。
然而。
就在朱寿以为可以暂时专注于技术研发时。
一场来自商业层面的、更加隐秘而凶狠的风暴。
己悄然降临。
这一日。
负责后勤采买的忠伯。
愁眉苦脸地从外面回来。
找到了正在砖窑内与王瑾测试最新燧发机构样品的朱寿。
“少爷，不好了！”
忠伯的声音带着焦急。
“城里的几家油坊、杂货铺，突然都不肯卖猪油和草木灰给我们了！”
朱寿手中的动作一顿。
抬起头。
“为何？”
“他们……他们只说货己售罄，或是东家另有用途。”
忠伯擦着额头的汗。
“可老奴分明看到，他们的库房里还堆着不少！”
“老奴跑了南城好几家相熟的铺子，都是同样的说法！”
“就好像……就好像有人提前打过招呼一样！”
朱寿与王瑾对视一眼。
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断供原料！
这是釜底抽薪之计！
比永昌百货派打手上门更加阴险。
也更难对付。
肥皂的生产完全依赖猪油和草木灰。
一旦原料断绝。
不仅意味着这条重要财源被切断。
更会影响到与永昌百货的契约。
引来对方的责难和新的觊觎。
“可知道是谁在后面指使？”
朱寿沉声问道。
忠伯摇了摇头。
“那些掌柜的嘴巴紧得很，问什么都不说。”
就在这时。
柳青眉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显然也收到了消息。
脸色冰冷。
“查清楚了。”
她言简意赅。
“是晋商联盟下的手。”
晋商联盟！
听到这西个字。
连一向沉静的王瑾。
脸色都微微一变。
朱寿的心也沉了下去。
晋商！
这可是大明中后期势力最为庞大的商帮之一！
他们依托开中法。
以运粮换盐引起家。
几乎垄断了北方的盐、铁、布匹等大宗贸易。
触角遍及朝野。
与各地官府、甚至京城权贵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势力之庞大。
远非永昌百货这种京城本地商号可比。
“他们怎么会盯上我们？”
朱寿皱眉。
“因为我们动了他们的根基。”
柳青眉冷笑道。
“肥皂虽小，但去污力强，价格实惠，己在京城及周边悄然流行。”
“你们可知，如今市面上七成以上的澡豆、皂角，其原料采集、加工、销售，背后都有晋商的影子？”
“肥皂的出现，挤占了原本属于澡豆皂角的市场。”
“虽然目前份额还不大，但以其势头，假以时日，必成心腹大患。”
“晋商嗅觉灵敏，行事果决，岂会坐视不理？”
原来如此！
朱寿恍然。
他之前只将目光放在了永昌百货上。
却没想到。
肥皂这种日用品的兴起。
真正触动的。
是盘踞在传统洗涤行业背后的庞然大物——晋商联盟！
“他们这次没有动用官面力量，也没有派打手。”
柳青眉继续道。
“只是利用其在商界的影响力，联合了几家掌控油脂和部分原料的大商号，对我们进行封锁。”
“这是商业上最常规，也最难破解的打压手段。”
“除非我们能找到不惧晋商联盟的供应商，或者……”
她顿了顿。
“拥有他们无法封锁的独特原料来源。”
砖窑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晋商联盟的势力太大了。
他们联合起来进行商业封锁。
几乎等同于宣判了朱氏工坊肥皂生意的死刑。
忠伯一脸绝望。
“少爷……这……这可如何是好？没了肥皂的收入，工坊这么大的开销……”
王瑾也是眉头紧锁。
他擅长技术。
对于这种纯粹的商业倾轧。
感到无力。
所有人的目光。
都集中在了朱寿身上。
朱寿站在原地。
眉头微蹙。
但眼神并未慌乱。
大脑在飞速运转。
寻找着破局之法。
不惧晋商联盟的供应商？
在北方。
几乎不可能存在。
独特的原料来源……
他的目光。
不由自主地落在了砖窑角落。
那堆放着用于火药试验的、各种不同材质木炭的地方。
尤其是那堆颜色灰白、质地轻脆的……
“柳姑娘。”
朱寿忽然开口。
打破了沉寂。
“晋商联盟能封锁猪油，能封锁寻常的草木灰。”
“但他们能封锁……石灰石吗？”
“石灰石？”
柳青眉一愣。
王瑾和忠伯也露出疑惑的表情。
石灰石随处可见。
主要用于建筑、粉刷。
与肥皂有何关系？
“先生可还记得，我与你提过的‘碱’？”
朱寿看向王瑾。
王瑾点头。
“记得，公子言，草木灰水中有效之物，便是碱。”
“不错。”
朱寿目光炯炯。
“草木灰中之碱，名为碳酸钾，性烈，且含量不稳，提纯不易。”
“而石灰石煅烧后所得之生石灰，与水反应生成熟石灰，其主要成分乃是氢氧化钙。”
“若将熟石灰与碳酸钠溶液反应……便可得到浓度更高、更纯净的氢氧化钠！”
“此物，同样是强碱，且更适合用于皂化反应！”
他说的这些化学名词。
王瑾和柳青眉听得半懂不懂。
但他们抓住了核心——可以用石灰石，制出替代草木灰的东西！
“碳酸钠？此物又从何而来？”
王瑾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朱寿微微一笑。
目光投向远方。
“此物，并不难得。”
“沿海之地，晒海水为盐，所余苦卤之中，便富含此物！”
“甚至一些内陆盐湖、碱湖周边，亦有天然产出！”
“晋商势力再大，难道还能封锁整个大明的海岸线？封锁所有的盐湖？”
众人闻言。
眼前都是一亮！
是啊！
猪油和特定来源的草木灰容易被封锁。
但石灰石和沿海的苦卤、内陆的天然碱！
来源极其广泛！
晋商联盟再厉害。
也不可能完全掌控！
“公子之意是……我们放弃猪油和草木灰，改用其他油脂和这……这新法制碱？”
王瑾激动地问道。
“正是！”
朱寿斩钉截铁。
“猪油并非不可替代，其他动物油脂，甚至某些植物油脂，同样可以制皂，只是需调整配方和工艺。”
“而新法制碱，若能成功，不仅成本可能更低，品质也将更加稳定！”
“如此一来，晋商的封锁，不攻自破！”
“反而会促使我们，研发出成本更低、质量更好的肥皂！”
绝境之中。
朱寿硬生生凭借超越时代的知识。
劈开了一条生路！
柳青眉看着朱寿。
眼中异彩连连。
她发现。
眼前的少年。
仿佛拥有一种魔力。
总能在外人看来山穷水尽之时。
拿出匪夷所思的解决方案。
“此法……有几成把握？”
柳青眉问道。
“理论完备，关键在于实践。”
朱寿看向王瑾。
“王先生，恐怕又要辛苦你了。”
王瑾此刻己是满脸兴奋。
仿佛看到了一个新世界在眼前打开。
“公子放心！此事关乎工坊存亡，王某定当竭尽全力！”
“只是这沿海苦卤或天然碱的获取……”
“此事交给我。”
柳青眉接口道。
“我会通过家父的关系，尽快从天津卫或山西那边弄一批样品过来。”
分工明确。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王瑾带着忠伯。
开始着手设计用于石灰石煅烧和碱液反应的小型装置。
柳青眉则立刻动身。
去安排获取苦卤和天然碱样品的事宜。
朱寿则留在砖窑。
开始构思基于新原料的肥皂配方。
他知道。
与晋商联盟的这场较量。
才刚刚开始。
对方用商业规则打压他。
他便用技术革新来破局。
这是一场。
旧商业霸权与新技术力量之间的。
无声战争。
而朱氏工坊。
别无选择。
只能迎战。
并且。
必须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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