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饭的骚扰像一场黏腻潮湿的雾,笼罩着姜威的日常生活,难以驱散。但在回声仓库那隔音良好的西壁之内,他为自己保留了一片绝对的净土。这里不再仅仅是工作的地方,更成了他抵御外界纷扰、安放内心的避难所。
然而,与以往埋头于自身创作不同,他最近将相当一部分精力,投入到了一个极其私密、甚至带点傻气的项目中——为沈丽制作一首只属于她的歌。
这个念头不知是何时生根发芽的。或许是在看到她于星光熠熠的舞台上从容应对时,或许是在感受到两人之间那看似缩短实则不断拉远的距离时,又或许,仅仅是因为那些共同创作、深夜连线的回忆太过温暖,他想用一种更长久的方式将其定格。
这首歌,与他之前所有的作品都不同。没有复杂的编曲结构,没有刻意追求的创新融合,甚至没有明确的歌词。它更像是一段音乐日记,一段用音符书写的心情备忘录。
他用了那次深夜连线时她即兴哼唱的旋律动机作为核心,发展成一段温柔而略带感伤的钢琴主题。在其中,他巧妙地嵌入了模拟苏州雨滴声的环境采样,那是艺圃午后的记忆;加入了一段极细微、几乎听不见的、她某次大笑的录音碎片;吉他旋律线则隐约呼应着《巷陌夜声》中的某个走向,像是无声的致敬。
他做得极其小心,投入了巨大的耐心和情感。每一个音符的力度,每一处混响的深度,都反复调试,力求达到一种“私密倾诉”般的效果。这不是为了发行,不是为了博取喝彩,甚至没想过一定要让她听到。这更像是一种情感的整理和存放,是他对抗外界喧嚣、确认自己内心的一份秘密作业。完成后,他将工程文件加密,存进一个单独的U盘,想象着也许在某一个合适的、寻常的日子,可以当作一份不起眼的小礼物送给她。
就在他刚刚完成这份“秘密作业”后不久,一个意想不到的窗口期出现了。沈丽回苏州短暂停留一天,处理一个私人事务,行程极度保密。她发来消息,语气难得地轻松:
「暴君杨康今天不在,偷得半日闲。苏州今天天气好像不错?」
姜威的心跳猛地加速,几乎是下意识地发出了邀请:「要不要……出来走走?我知道有个地方,应该很安全。」他发去了一个位于老城深处、极其僻静的小园林的地址,那里游客罕至。
「好。一小时后见。」沈丽回复得很快。
姜威握着手机,手心微微出汗。这像是一次……约会吗?他不敢确定。但期待和紧张是真实的。他甚至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那个装着未完成礼物的小小U盘,随即又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一小时后,两人几乎同时到达那个隐蔽的园林门口。沈丽依旧是低调的帽衫牛仔裤打扮,但脸上带着卸下工作状态的轻松笑意。姜威则因为那点隐秘的心事,显得有些拘谨。
园林极小,却十分精致,假山、水池、小亭一应俱全,且果然空无一人。阳光透过稀疏的竹林洒下,微风拂过,安静得只能听到鸟鸣和彼此的脚步声。
他们并肩走着,聊着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聊苏州突然回暖的天气,聊最近听到的有趣音乐,威光丽影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威光丽影最新章节随便看!聊周凯酒吧又出了什么奇怪的新品。没有聊工作,没有聊烦恼,没有聊那些令人窒息的合约和骚扰。
气氛自然而融洽。姜威渐渐放松下来,享受着这难得的、无人打扰的宁静片刻。他甚至偶尔会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们只是两个最普通的朋友,在一个平常的午后散散步。
在一个临水的小轩里,他们坐下休息。沈丽靠着栏杆,看着水里游动的几尾锦鲤,侧脸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柔和。姜威看着她,心中鼓荡着一种冲动,那个U盘在口袋里变得滚烫。
“沈丽姐,我……”他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嗯?”沈丽回过头,眼神带着询问。
就在他几乎要拿出那个U盘的时刻,一阵极其细微、却不同于自然声响的“咔嚓”声,从侧后方的竹林深处隐约传来!
姜威的身体瞬间僵住,那种被窥视的应激反应立刻回来了。沈丽的脸色也几乎是同时一变,她显然也听到了,眼中的轻松瞬间被警惕和冰冷取代。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任何交流,却瞬间达成了默契。
沈丽猛地站起身,压低帽檐。姜威也立刻站起,用身体下意识地挡在她和声音来源之间。
“走!”沈丽低声道,语气果断,没有丝毫犹豫。
他们不再试图隐藏,而是沿着来时的路,快步向园林出口走去。步伐很快,近乎小跑。姜威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也能听到身后竹林里传来更加明显、更加急促的脚步声和枝叶被拨动的窸窣声!
偷拍!还是有备而来,知道这个偏僻地点!
耻辱和愤怒涌上姜威心头,但更多的是对沈丽的担心。他护着她,几乎是半推着她快速前行。
好不容易冲出园林狭窄的门,来到稍微开阔些的老街之上。那跟踪的脚步声似乎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跟出。
“分开走!”沈丽当机立断,语速极快,“你左我右,前面路口汇合!打电话让江瀚来接应!”她说完,不等姜威回应,便立刻转身,敏捷地拐进了右侧的一条更窄的巷弄,身影迅速消失。
姜威愣了一秒,也立刻向左跑去,一边跑一边手忙脚乱地给江瀚打电话。
几分钟后,他在约定的路口上了江瀚飞驰而来的车。又过了几分钟,沈丽也在另一个地点被她的助理接走。
一场原本宁静美好的午后漫步,就这样以一场狼狈不堪的逃亡仓促收场。
车上,姜威喘着气,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心中充满了挫败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口袋里的那个U盘,冰凉地贴着他的皮肤,像是一个无声的嘲笑。
他甚至连拿出它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的步调,再次被外界的粗暴力量无情打断。
而这一次,他更清晰地感受到,在那双无所不在的窥视之眼下,连最微小的、属于个人的情感火苗,都难以安然存活。
玻璃鱼缸之外,不仅有好奇的观众,还有带着恶意的渔叉。 而他渴望的那片星辰大海,似乎也因此,变得更加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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