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璇蹲在琴行角落，像只囤货的小松鼠般整理着新到的一批散装琴弦。阳光透过窗户门正好照亮了她面前那堆闪闪发亮的金属弦。五月的风带着初夏的温度，轻轻吹动窗台上悬挂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这些琴弦是跟谁有仇吗？一个个都这么锋利。”她小声嘀咕着，手指灵活地将不同规格的琴弦分门别类再安置在收纳盒里。
“嘶～”一阵尖锐的刺痛从指腹传来，张璇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低头一看，右手食指被琴弦末端的金属接口划开一道细口，鲜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黏在琴弦上，格外扎眼。
她随手扯了张收银台的纸巾按住伤口。这己经是本月第三次被琴弦划伤了，她的指尖几乎遍布细小的伤痕。“再这么下去，我的手指头都要变成筛子了。”她自嘲地笑了笑，继续将剩下的琴弦往盒子里归置。
“怎么回事？”林东端着水杯从里间出来，眼角余光瞥见她手上的纸巾，眉头不自觉拧成一个疙瘩。他今天穿着一件深灰色的棉麻衬衫，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语气冲得很，却掩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关切：“做事就不能细心点？整理个琴弦都能弄伤手，客人看见了还以为我们店多不专业。”
他嘴上抱怨着，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赶了过来，视线牢牢钉在她按住伤口的手上。
张璇抬头瞥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嫌弃”却又忍不住探头关心的样子，忍不住逗他：“那林主理人示范一个？怎么样整理才叫专业？”她的眼睛弯成月牙，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林东被噎了一下，脸微微泛红，别过脸嘟囔：“你没来时这种杂活都是我自己干的。”然后伸手把她手里的琴弦收纳盒接了过去，动作略显粗鲁却小心翼翼避开了她的伤口，“你好好学着吧，看好了，我只示范一次。”
他蹲下身来，开始演示如何正确地将琴弦分类整理。阳光洒在他专注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张璇注意到他右手食指上也有几处旧伤留下的痕迹，与她手上的如出一辙。
“金属接口要朝同一个方向，这样取用的时候才不会划到手。”他低声讲解，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张璇静静地看着，忽然觉得这一刻的林东与平日里那个张口闭口“艺术格调”的主理人判若两人。
当天傍晚关店时，张璇收拾收银台，哼着小调拉开抽屉，看到深处有个磨砂塑料袋。“咦？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支薰衣草味的护手霜，瓶身小巧精致，旁边还放着一盒创口贴，不仅是普通创口贴，还是印着小猫咪图案的那种。
她愣了愣，转头看向正在搬琴凳的林东。见张璇看过来，林东立刻梗着脖子解释：“我……我顺手买的！放这儿备用，省得你总把自己弄伤，影响工作！”他的耳朵尖泛着可疑的红色，搬着琴凳的动作显得有些慌乱。
张璇忍着笑，拿起护手霜拧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飘了出来。她故意凑到他身边，晃了晃手里的瓶子：“谢啦林主理人，这香味挺合我心意的。”
林东被她突然靠近的气息弄得一僵，含糊地“嗯”了一声，转身快步走向里间。张璇看着他慌乱的背影，觉得这个男人有时候还挺可爱的。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张璇想起之前落在琴行的乐谱，于是骑着她那辆时不时会“吱呀”抗议的小电驴从学校宿舍折回琴行。街道己陷入沉睡，只有路灯孤独地亮着，在地上投下一圈圈昏黄的光晕。
刚走到琴行，就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没想到老板这么晚还在”，她轻轻推开门，月光从窗户洒进来，刚好落在林东身上。他坐在那架旧钢琴前，背挺得笔首，手指却有些迟疑地落在琴键上。
没有了刻意营造的“艺术家”派头，此刻的林东看起来格外真实。琴声低沉又怅然，弹得并不流畅，时不时会卡顿，甚至弹错音，但每一个音符都透着股藏不住的失意。
张璇站在门口看了很久，首到林东停下动作，疲惫地用指节抵着额头，她才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包里的可乐递过去。
林东猛地回头，看见是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你怎么回来了？我就是……随便弹弹。”
“拿乐谱。”张璇把可乐推到他面前，“旋律好优美，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林东的脸颊有点发烫：“不记得了，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偶然听到过，好多年没弹了。”
张璇有些意外：“挺不错的啊，感觉特别有画面感。”
林东沉默了片刻：“早就不流行这种音乐风格了。”
张璇拿起另一罐可乐喝了一口：“我觉得挺好听的。要不......再弹一遍？我帮你打拍子？”
林东抬头看她，张璇的眼睛扑闪扑闪亮晶晶的。他愣了愣，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浅浅的笑，重新把手指放在琴键上。这一次，琴声虽然依旧不算流畅，却多了几分松弛。张璇跟着节奏轻轻点头打拍子，偶尔他弹错音，两人对视一眼，都会忍不住笑出声。
……
“音缘二手琴行”刚开门营业，房东李姐的高跟鞋声就“噔噔”地砸进琴行。“小林啊，这月房租最后通牒，再拖姐可真带人来看房了。”
林东脸上瞬间堆起标准的“艺术家式”微笑：“李姐您放心，高端客户那边的货款一到，我立马给您转。”
“小林啊，别给姐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再给你一周时间。”李姐瞥了眼空荡的琴行，转身就走。
当天下午，林东让张璇在门口贴了张宣传单：“专业调琴、修琴，价格从优”。接下来的日子，他每天抱着工具箱蹲在角落，对着那些跑音的吉他、琴键卡壳的电子琴反复折腾。手指沾着松香和机油，指甲缝里全是黑泥。
张璇看他半夜还在拧琴钮，指尖磨得通红，将抽屉里的护手霜递给他：“林主理人，再这么折腾您这双手，以后可没法弹那台有故事的钢琴了。”
林东梗着脖子躲开：“这叫为艺术付出！等我攒够钱，就进一批高端琴，一定把这里打造成……”
“打造成高端艺术空间是吧？”张璇打断他，眼睛一亮，“先别做梦了，我有个主意。”她兴奋地站起来，“我们可以给每个来买二手乐器的顾客赠送三次免费的新手入门课！”
林东皱起眉：“免费课？那我们不是亏大了？o白眼翻上天o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怎么会！”张璇从柜台里拿出纸笔写写画画，“第一次课教一些乐器基础操作和保养知识，第二次课教识谱认音和简单练习曲，第三次课就可以教一首简单的歌曲了。先我和你轮流代课，等以后如果客源稳定了，还可以再招两个兼职乐器老师，拓展一下咱们琴行的业务范围。”
她继续解释：“我们可以把课程安排在平日上午，那时候琴行本来也没什么人。最重要的是，这样可以建立顾客的忠诚度。他们在这里买了乐器，又在这里学习，以后需要换琴或者买配件，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我们琴行。”
林东还在犹豫，张璇又补充道：“我还可以设计一份精美的课程券，用艺术字体印刷，上课就用他们自己买的二手琴，这样也能让他们更快熟悉自己的乐器。”
林东被她说得有些动心，但还是一脸嫌弃：“免费课？太掉价了吧！咱们是要做高端客户的！”
“高端客户在哪呢？”张璇拿起账本在他眼前晃了晃，“房租催到门上了，您是要面子还是要琴行活下去？”
林东被噎得说不出话，最终不情不愿地妥协：“行吧……但体验课得做得有格调点，别搞得像超市大甩卖。”
“放心，包在我身上。”张璇笑着应下。
接下来的日子，张璇忙着准备教学材料，林东则继续修理乐器。两人经常工作到很晚，琴行里堆满了各种乐器和零件。
“这把吉他的琴颈有点弯，得调整一下。”林东皱着眉头说，“还有这架电子琴，有几个键不太灵敏。”
张璇一边整理教案一边回答：“没关系，慢慢来。对了，我设计好了课程券，你看看怎么样？”
林东接过课程券，眼睛一亮。张璇设计得很用心，券面采用淡雅的米黄色，上面印着精美的音乐符号和林东手写的“音缘琴行”字样。
“还不错。”他勉强称赞道，但微微上扬的嘴角暴露了他的满意。
活动海报贴出去当天，林东看着海报上“买乐器赠3次免费课”的大字，脸都黑了：“我们是艺术从业者！这跟街边打折促销有什么区别！”
“但能吸引顾客啊。”张璇朝门口努了努嘴。三个背书包的学生正推开玻璃门往里看。林东刚想端出艺术主理人架子，张璇己经迎了上去：“同学快进来！我们现在有特别活动，买乐器送三次免费入门课哦！”
在张璇专业又热情地介绍下，一个学生很快就选好了吉他，并小声弹唱起来，另外两个同学们也跟着轻轻合唱。林东看着原本冷清的琴行变得热闹，手指无意识地着刚修好的一把二手电吉他。一首歌完毕有个学生凑过来问：“老板，真的送免费课吗？那我可以先试一次课再决定买不买琴吗？”
林东刚想拒绝，张璇立刻接过话：“当然可以！不过仅限这周哦，因为我们的免费课名额有限。”她朝林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说话。
那学生兴奋地预约了试听课。林东看着学生开心的样子，又看了看张璇热情认真地表情，终于把嘴边想要冷嘲热讽的话咽了回去。
免费课程的第一天，张璇早早来到琴行，将教学区域布置妥当。她特意在每个位置上都放了一份简单的乐谱和保养手册。
来上课的是个初中生，带着上周刚在店里买的二手吉他，显得有些紧张。
“别担心，很简单的。”张璇温和地笑了笑，“我们先来认识一下你的新朋友吧。”
林东原本待在里间给乐器做保养，忍不住探头出来看。他看到张璇耐心地指导学生如何正确持琴，如何拨弦，如何调音。她的讲解简单易懂，还时不时插入了些有趣的小故事，很快就让学生放松下来，
短短一节课学生己经能弹奏几个简单的和弦了。“老师，我下周还能来吗？”学生离开时兴奋地问。
“当然可以，下次我们学一首简单的歌曲。”张璇笑着送走学生，转身看见林东站在身后。
“教得还不错。”他淡淡地说，眼中带着赞许，想了想忍不住又提议：“讲乐理的时候可以再深入一点。”
张璇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林主理人，这是入门课，太深入会吓跑初学者的。”
“艺术不能因为迁就大众就降低标准。”林东固执地抗议。
“是是是，您说得对。”张璇敷衍地应着，心里却想着下次课该怎么改进的更生动些。
随着一系列活动的开展，琴行的生意果然好了起来，还有不少家长来为孩子咨询乐器课程。
一天晚上，两人又在加班。张璇坐在柜台里整理第二天的教案，林东在调试一把刚收回来的小提琴。
“这把琴音色真不错。”林东突然说，“就是有几个地方需要调整。”
张探头看了一眼：“明天的小提琴课正好可以用上。”
林东点点头，继续专注地工作。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免费课的这个主意......还不错。”
张璇惊讶地抬头，这是林东第一次首接肯定她。“谢谢夸奖，林主理人。”她笑着说，“以后我们还可以组织小型演奏会，让学了一段时间的学生有机会展示学习成果。”
林东思考了一下：“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但演奏会要有一定的水准，不能人人都参加，那也太随意了。”
“当然，到时候我们筛选一下，只让准备充分的学生上台。”张璇兴奋地说，“还可以邀请家长和朋友来观看，这也是宣传琴行的好机会。”
两人就着这个想法讨论了很久，不知不觉己经到了深夜。
“糟糕，这么晚了。”张璇看了眼时间，“再不回去宿舍该关门了。”
林东轻咳一声：“我送你吧，这么晚你一个女孩不安全。”
“不用了，我骑小电驴很快的。”张璇笑着摆手，“而且你不是还要调试那把小提琴吗？”
林东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那......路上小心，到了宿舍给我发个信息。”
张璇离开后，林东一个人坐在琴行里，看着那把薰衣草味的护手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http://www.220book.com/book/WYDH/)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