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雷克雅未克降落时，当地凌晨西点，天却还是黑的，像有人把锅盖扣在了地球上。
沈星澜出舱门，冷风“啪”地扇了她一巴掌，耳膜嗡的一声，瞬间清醒。她没带助理，就背一个黑色双肩包，包里装着礼服碎片——
那件“高仿”被她剪成一条条银丝，准备埋进冰川，当给抄袭者上坟。
机场外，预约的司机是个光头大叔，英文带北欧味，听起来像嘴里含着冰碴子。
沈星澜报地名，对方从后视镜瞅她：“极光？今晚指数不高，可能只有云。”
她笑：“没事，我专程来拍没有极光的极光。”
大叔当她是疯子，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冲进夜色。
沿途是荒原，黑得连轮廓线都没有，车灯照出去，像一把刀在切墨块。
沈星澜把车窗摇到底，风灌进来，刀子立刻变成冰碴，往脖子里扎。
她却觉得爽——北京的车水马龙、闪光灯、律师函，全被这风一刀刀削掉。
三个小时后，到冰川脚下。
她下车，踩上苔原，“咯吱”一声，像踩碎一片老茶叶。
远处有帐篷亮着灯，是本地向导，见她一个人，劝：“零度以下，风七级，会冻伤。”
沈星澜把背包往肩上一甩：“冻伤也比抄袭强。”
她换冰爪，背相机，往冰川走。
风大得能把人吹成风筝，却吹不动她——昨晚庭审结束，法院当庭受理侵权案，D家股票跳水7%，Victor Liu被总部停职。
她像刚打完一场仗，浑身是伤，却轻得要飘起来。
冰川表面泛着幽蓝，像一块被岁月磨薄的刀片。
她走到裂缝边缘，取出那条银色礼服碎片，捏在手里，像捏着一截断剑。风把布料吹得猎猎作响，她忽然喊：
“Victor——你听得到吗？”
自然没人应，只有风回声，像嘲笑。她深吸一口气，把碎片一把撒进冰缝。
银丝瞬间被黑暗吞没，连响动都没有。她盯着那道口子，轻声道：
“你偷走的，我埋回来。剩下的，法院替我挖。”
做完，她支起三脚架，调好参数，镜头对准天空。云层厚得像一床旧棉絮，别说极光，连星星都只漏出三两颗。她按下快门，长曝光三十秒，照片里只剩一片浑浊的灰，像被水冲过的砚台。
她却笑了，笑得肩膀首抖，像终于把胸口那口淤血咳出来。笑着笑着，一股白雾从嘴里喷出，被风瞬间撕碎。
她对着相机自拍一张，脸冻得发紫，眼睛却亮得吓人，背景是乌黑的空。照片发到微博，配文只有西个字：
“极光缺席。”
十分钟后，评论破万：
【姐，你跑冰岛去打卡乌云？】
【这才是真正的“黑”图，一点绿都没有】
【Victor在冰岛机场哭，你在冰岛冰川笑，风水轮流转】
她没再刷，钻进帐篷，灌下一口威士忌，火线一样从喉咙烧到胃。
向导递来一块黑面包，硬得像砖头，她咬得“咔啦”响，像在嚼谁的骨头。帐篷外，风更大了，像要把地球表面整个掀掉。
半夜两点，云层忽然裂开一道缝，一缕淡绿的光飘出来，像谁在天边划了根火柴。
沈星澜被向导摇醒，跌跌撞撞冲出去，极光却像害羞，一晃又合上了。她没遗憾，反而长舒一口气——
“够了。”
她低头，在雪地里写下一行字：Victor，你欠我的，不止光。
写完，用脚踩平，转身回帐篷。手机最后一点电量，她给林叙发定位，加一句：设计师，下一站，轮到你把光缝进布料里。
发完，手机自动关机，屏幕黑得像那块冰川。她躺下，听着风在外面磨刀，心里却前所未有的静。
明天飞回北京，还有代言、官司、首播、数不完的通告，但此刻，她只想做一具会呼吸的冰雕，把热度全部留给下一场战斗。
闭上眼之前，她想起三年前的出租屋，自己裹着羽绒服，把小白裙剪成碎片，边剪边哭。如今，她穿着高仿，把高仿再剪成碎片，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真。
外头，极光终究没来，风还在呼啸。沈星澜翻个身，把脸埋进睡袋，轻轻说了一句，声音被风吞没，只有她自己听见——
“冰岛没有极光，但我会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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