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星火七楼。
沈星澜被猫踩醒。招财在她枕头上蹦迪，尾巴扫过鼻尖，痒痒的。她睁眼，屋里没开灯，只有对面工地的探照灯透窗进来，把铁皮柜照得发亮。
她伸手摸手机，屏幕一亮，十七条未读，最顶上是陆焰——
【陆焰：音频后期好了，发你邮箱。三十分钟内，上传、撤档、还是销毁，你说了算。】
沈星澜翻身坐起，肩胛骨还泛着白天扛水泥的酸。她点开邮箱，附件只有3M，命名却长得嚣张——
《青云诀》制片人柳国华偷税实锤·精选十条.wav
她没急着听，先走到窗前，推开一条缝。夜风卷着土腥味灌进来，远处三环车流像一条发光的河。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播放。
耳机里，柳国华的声音油得发腻：
“……演员片酬走阴阳合同，A签一千万，B签三百万，剩下七百万？现金，我亲自去机场洗手间交接……”
“……放心，投资方那头的亏损做进美术道具，一场大火全烧干净，税？灰里找去……”
最后一条，是去年她杀青当晚的庆功宴。
她自己的声音也在，端着果汁敬领导，笑得像只刚出炉的傻白甜。
录音在这里“咔”地断了。
沈星澜摘下耳机，掌心全是汗。
她明白，只要点一下转发，柳国华就完了——连带那条资金链上的出品方、播出平台、甚至林絮的下一部S+。
可她也明白，子弹一旦出膛，就会在城市上空长出回声，回声里可能也夹着自己的名字。
因为她拿过片酬，也在那场大火里签过字。
她点了根烟，没抽，只是看火星在黑暗里一明一灭。
招财跳上窗台，尾巴扫过她的手腕，毛茸茸的，像一句提醒。
她转身，把烟掐在搪瓷盆里，打开文档，敲下一行标题：
【关于我本人在《青云诀》项目中的收入说明】
她写得很细：
哪一笔税后、哪一笔现金、哪一笔她当时不知情。
写完，她附上录音，打包成压缩包，命名为——
《我亦有罪》
两点零五分，她登上微博，指尖悬在发送键上空。
屏幕白光映在她脸上，像一面冷镜。
她忽然想起白天在工地，那个给她递水泥的小工，十八九岁，晒得脱皮，笑着说：“姐，我看过你演的侠女，超带劲！”
那一刻，她第一次觉得“带劲”两个字，比任何红毯掌声都重。
她呼出一口气，按下发送。
微博内容只有短短三行：
1. 录音属实。
2. 我己向税务部门实名举报自己及柳国华。
3. 相关收入，全部补缴。
附件两条：
《我亦有罪》.pdf
《青云诀》制片人偷税实锤.wav
发完，她首接关机，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像扣住一只随时会爆炸的雷。
窗外，风声骤紧，铁皮屋顶被拍得噼啪作响。
她躺回床，拉过被子蒙住头，黑暗里只剩心跳，一下一下，像塔吊的钢钩撞在夜空。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陆焰的声音隔着被子传来，低而稳：“沈星澜，税务局电话打到我这里，找你核实金额。”
她没动，只伸出一只手，比了个“OK”。
陆焰站在门口，沉默两秒，忽然笑了：“晚安，同谋。”
门轻轻合上。
被窝里，沈星澜睁开眼，眼底血丝密布，却亮得吓人。
她轻声回了一句——
“晚安，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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