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前一位咨询的客户，王浩然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鼎盛集团案带来的巨大声望，如同一把双刃剑，在带来更多关注的同时，也让他承受了远超以往的压力和期待。他刻意筛选案件，但那些真正走投无路的人，依然会想方设法找到他。
前台所说的那位女士，被引了进来。
她看起来有五十多岁，但实际年龄可能更轻，只是过度操劳和焦虑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款外套，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磨损严重的布包，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的眼神，是王浩然见过最复杂的混合体——深不见底的疲惫、濒临崩溃的绝望，以及一丝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最后的希望。
“王……王律师，您好……我叫刘秀兰，是从清河市来的……”女人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语气卑微而急切。
“刘女士，请坐，慢慢说。”王浩然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声音尽量温和。几乎在她坐下的瞬间，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被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心绪，便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向他。
【……救救小雅……我的女儿……她才十九岁啊……】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管好她……】
【……那帮天杀的啊……他们要把我女儿逼死了……】
王浩然定了定神，抵抗着这强烈的情感冲击，引导她叙述：“别急，刘女士，告诉我，您的女儿小雅，她遇到了什么事？”
刘秀兰双手捧着水杯，仿佛那是唯一的温暖来源，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顺着她粗糙的脸颊滑落。
“小雅……她以前很乖的，学习也好……就是上了大学以后，迷上了那个……那个叫什么……‘幻界’的游戏……”刘秀兰哽咽着，“一开始只是玩玩，后来越陷越深，课也不上了，整天就待在宿舍里对着电脑……我们说她不听，骂她，她就跟我们吵，后来……后来连家都不回了……”
【那次她爸打了她一巴掌，她就跑了……三个月都没消息……】 悔恨与自责几乎将她淹没。
“我们到处找，好不容易通过她一个同学知道，她好像跟游戏里认识的几个人，在省城合租了房子……我找过去，那地方又乱又差……她整个人都变了，瘦得脱了形，眼神首勾勾的，看见我就像看见仇人……”刘秀兰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她跟我说，她在游戏里可厉害了，能赚大钱，还说什么……那是她的事业，我们不懂……”
“赚钱？通过游戏赚钱？”王浩然捕捉到一个关键点。
“对！她说她是什么……‘职业玩家’，帮人打装备，做任务……可我看她那样子，哪里像赚钱？分明是……分明是被什么东西迷了心窍！”刘秀兰激动起来，“她管我要钱，一次又一次，说要买好的电脑设备，要买游戏里的什么‘币’……我把家里的积蓄都给她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心证大神律师王浩然 连他爸的抚恤金都……可她还是不够！后来……后来她就开始在网上借债……”
网络借贷？王浩然的眉头皱紧了。
“前几天，她突然给我打电话，在电话里哭，说还不上了，那些人要来找她，要……要她把什么都卖掉……还说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话，说什么‘系统任务’没完成，‘公会’要惩罚她……然后电话就断了，再也打不通了！”刘秀兰猛地抓住王浩然的手，那双手冰冷而粗糙，带着绝望的力量，“王律师，我报警了，可警察说她是成年人，自己躲起来，他们也找不到……还说这可能是经济纠纷，让我去法院……我……我一个外地人，在这里谁也不认识，我能怎么办啊？！”
【他们是不是把我女儿抓走了？是不是逼她做什么坏事去了？王律师，求求你，救救她！我给你跪下了！】 她说着，真的要往下滑跪。
王浩然赶紧扶住她，强行让她坐回椅子上。他能清晰地“听”到，刘秀兰的恐惧并非空穴来风，她女儿小雅的处境，恐怕远比简单的“网瘾”和“借贷”要复杂和危险。那些“系统任务”、“公会惩罚”之类的词汇，听起来像是某种精神控制或者新型的网络陷阱。
“刘女士，你先别急，这个案子我接了。”王浩然看着她绝望的眼睛，沉声说道。他无法对这样的求助视而不见，尤其是在感知到那汹涌的母爱与恐惧之后。
“真……真的？谢谢！谢谢您王律师！”刘秀兰如同听到了救赎的福音，泣不成声。
“但是，我们需要更具体的线索。”王浩然拿出笔录本，“小雅最后和你通话的地点大概在哪里？她提到的‘幻界’游戏，你知道是哪个服务器，或者她在游戏里的名字吗？还有那些借贷，有没有留下什么平台信息或者联系方式？”
刘秀兰努力回忆着，提供了一些零碎的信息：小雅最后可能在城西的某个旧小区；游戏好像叫“幻界之城”；借贷是在手机上操作的，好像是什么“速贷宝”……
线索很少，很模糊。但王浩然知道，他必须从这些碎片开始，潜入那个他并不熟悉的、光怪陆离的网络深渊，去寻找一个被虚拟世界和现实债务双重吞噬的年轻女孩。
他安抚好刘秀兰，让她暂时在附近找个便宜旅馆住下，保持联系。
送走这位绝望的母亲，王浩然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城市依旧繁华喧嚣，但在那些看不见的角落，在虚拟与现实的缝隙里，正上演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悲剧？
他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里输入了“幻界之城”西个字。
一个充满奇幻色彩的游戏官网跳了出来，同时跳出的，还有无数关于游戏机制、玩家公会、虚拟交易……以及，一些隐藏在论坛角落里的、关于“游戏黑产”、“诱导消费”、“精神控制”的模糊投诉和求助帖。
深渊的入口，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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