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兰在一个多小时后赶到了，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显然是一路跑来的。王浩然简单跟她说明了情况，强调一定要冷静，避免冲突。
两人再次来到六楼那扇防盗门前。里面的键盘敲击声和叫喊声依旧激烈，似乎正处在游戏的关键时刻。
王浩然对刘秀兰使了个眼色，然后抬手，用力敲了敲门。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阵短暂的寂静后，一个不耐烦的男声隔着门吼道：“谁啊？！”
“物业的，查一下水表。”王浩然用平静的语气说道，这是他事先想好的借口。
【妈的，正关键时候！】 里面的人低声骂了一句，然后是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门链哗啦一响，门被拉开一条缝，一个头发油腻、眼窝深陷的年轻男子探出半个脑袋，警惕地打量着王浩然和刘秀兰。
“水表不是前天才查过吗？”男子语气怀疑。
就在门打开的瞬间，王浩然的目光迅速扫过门缝内的景象——客厅昏暗，窗帘紧闭，空气中弥漫着泡面和烟蒂混合的浑浊气味。几台电脑屏幕闪烁着游戏光影，另外两三个同样面色憔悴的年轻人正回头望来。而在客厅角落的一个电脑前，一个极其瘦弱、背影单薄的女孩正戴着耳机，专注地盯着屏幕，对门口的动静毫无反应。
刘秀兰的呼吸猛地一滞，虽然只是背影，但那分明就是她的女儿小雅！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冲进去，被王浩然用眼神严厉制止。
“哦，可能是我们记录有误，抱歉打扰了。”王浩然不动声色地说道，同时感知力如同潮水般涌入屋内。
刹那间，各种混乱、疲惫、焦虑的心绪将他淹没：
【查水表？骗鬼呢！这两人看着就不像物业。】 开门的男子心里嘀咕。
【别是来催债的吧？战魂哥说了不能给陌生人开门。】一个女孩有些害怕地想。
【副本还没打完呢，耽误了时间又要被骂。】这是角落里另一个男生的念头。
而最让王浩然心沉的，是来自那个瘦弱背影（小雅）的心声。那是一片近乎荒芜的沉寂，只有一些破碎的、不断重复的念头在盘旋：
【输出循环不能断……治疗缺口要补上……不能犯错……犯错就没有积分……没有积分就不能还债……】
【好累……想睡觉……但是任务还没完成……】
【妈妈……对不起……】
这根本不是正常人的思维状态！这是一种被长期精神压力和特定环境塑造出的、近乎程序化的偏执和麻木！
“没事就快走！我们忙着呢！”开门的男子不耐烦地想要关门。
“等等！”刘秀兰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喊道，“小雅！小雅我是妈妈啊！”
角落里的那个背影猛地一颤，极其缓慢地、僵硬地转过头来。
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刘秀兰如遭雷击，发出一声压抑的悲鸣。那还是她记忆中的女儿吗？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窝深陷，黑眼圈浓重，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她看着门口的刘秀兰，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
“小雅……”刘秀兰泪如雨下。
“你谁啊？找错人了吧！”开门的男子脸色一变，用力就要把门关上。
王浩然早有准备，一把顶住了门，目光锐利地扫过屋内所有人，最后定格在那个开门的男子身上：“我们没找错人。我们是李小雅的家人。她现在精神状态很不好，我们需要带她离开这里接受治疗。请你们配合。”
“配合什么配合！”男子梗着脖子，“她是自愿在这里工作的！我们签了合同的！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战魂哥怎么还不回来！】 他心里有些慌了。
“自愿工作？”王浩然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屋内恶劣的环境和那几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在这种环境下，每天高强度游戏超过十几个小时，这叫自愿工作？这涉嫌非法拘禁和强迫劳动！至于合同，在胁迫或乘人之危情况下签订的合同是无效的！”
他的声音带着法律的威严，让屋内的几个年轻人都露出了怯意。
“你……你胡说八道！”男子色厉内荏。
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身材高大、穿着黑色T恤、留着板寸、脖子上有纹身的壮汉走了上来，眼神凶悍。
“怎么回事？吵什么吵？”壮汉声音粗哑，目光扫过王浩然和刘秀兰，最后落在开门男子身上，“强子，什么情况？”
【战魂哥！】 屋内几人心里同时松了口气。
王浩然眼神一凝——正主来了！他就是“血色荣耀”公会的会长，“战魂”！
“战魂哥，他们说是小雅的家人，要来带她走！”强子连忙说道。
战魂上下打量着王浩然，眼神阴鸷：“家人？带她走？可以啊。把她这两个月的生活费、培训费，还有她之前借的公会发展基金，连本带利，一共八万六，结清了，人你们随时带走。”
【哼，看你们这穷酸样，拿得出钱吗？】 他心中冷笑。
“八万六？！”刘秀兰失声惊呼，这对于她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王浩然按住激动的刘秀兰，平静地看着战魂：“什么生活费、培训费、发展基金？请你出示相关的合同、票据和转账记录。另外，我需要提醒你，非法拘禁、强迫劳动以及高利贷，都是犯罪行为。”
战魂脸上的横肉抖了抖，逼近一步，几乎贴着王浩然，一股浓烈的烟臭扑面而来：“小子，你他妈谁啊？在这里跟我讲法律？我告诉你，在这里，我就是规矩！没钱，就给我滚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他身后的强子也撸起了袖子，一副要动手的架势。
屋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王浩然能清晰地感知到战魂心中那股蛮横和暴戾，以及强子等人的恐惧和盲从。他知道，硬碰硬自己肯定吃亏。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退缩，反而迎着战魂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首接刺入对方的心底：
“张伟，绰号‘战魂’，清河市人，三年前因打架斗殴、寻衅滋事被判拘役六个月。你现在是在假释期间吧？你说，如果我现在报警，告你非法拘禁、强迫劳动并且涉嫌放高利贷，你的假释会不会被撤销？等着你的，会不会是更长的刑期？”
这番话，如同定身术，让战魂瞬间僵在原地！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王浩然，脸上的凶狠变成了惊疑和一丝恐惧！
【他……他怎么知道我的真名和底细？！】 战魂的心防被瞬间击穿！
王浩然当然不知道，这是他刚才从战魂看到警察（想象中的）时一闪而过的恐惧记忆中捕捉到的碎片信息，结合其混混气质所做的合理推测和心理震慑！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战魂的气势瞬间矮了半截，声音也失去了之前的嚣张。
“我是李小雅的代理律师，王浩然。”王浩然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怎么‘请’小雅离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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