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远对王浩然要去别墅书房的要求有些意外，但很快点头同意。他现在将王浩然视为对抗苏晓晓、夺回家产的最大希望，自然是全力配合。
周家别墅坐落于城郊一处安保森严的高档社区，独门独院，气派非凡。但此刻，巨大的宅邸却笼罩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失去了主人的气息，显得格外空旷和冷清。
佣人张妈，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面相朴实的妇人，默默地将王浩然和周明远引到二楼的书房门口。
“王律师，就是这里了。”周明远推开厚重的实木房门，声音低沉，“警方勘查过后，这里基本保持原样。”
王浩然迈步走进书房。这是一间非常宽敞、装修考究的房间，红木书柜顶天立地，陈列着各类书籍和古董摆件。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摆在窗前，皮质的老板椅微微后撤，仿佛主人刚刚离开。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老年人的气息，混合着书籍和上好木材的味道。
王浩然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扫描仪，缓缓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书桌上很整洁，除了一个笔筒、一个台灯，就是警方用粉笔画出的、标示周国华倒卧位置的人形轮廓。轮廓就在书桌和椅子之间的地毯上。
“发现你父亲时，他是什么姿势？”王浩然问。
“据苏晓晓说，是面朝下倒在书桌旁，手里……好像还攥着什么东西，但后来警方没提，可能看错了。”周明远回忆道。
王浩然蹲下身，仔细查看那块地毯。深色的花纹上看不出明显污渍。他抬头看向书桌，桌面光滑如镜。
【父亲当时是在看文件吗？还是……】 周明远看着父亲倒下的位置，眼神复杂，有悲伤，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
王浩然捕捉到这一闪而逝的情绪，但没有点破。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后，坐在那张老板椅上。从这个视角，可以俯瞰大半个书房。
他闭上眼，尝试着将自己代入周国华当晚的状态。一个年迈但精明的老人，深夜独自在书房……
感知力如同水银泻地，弥漫在整个房间。他努力捕捉着任何可能残留的、属于过去的情绪碎片或信息回响。
然而，时间过去了一段时间，现场也被警方和家属清理过，留下的痕迹极其微弱。他只能感受到一种模糊的、属于老年人的疲惫感，以及……一丝非常非常淡的、猝然中断的惊愕或痛苦？
这感觉很缥缈，无法作为任何证据。
他睁开眼，目光落在书桌的抽屉上。
“这些抽屉，警方检查过吗？”
“检查过，都是一些普通的文件、印章，没什么特别的。”周明远答道。
王浩然尝试拉开抽屉，都是锁着的。
“钥匙呢？”
“钥匙……平时是我父亲自己保管，或者……可能张妈那里有备用？”周明远不太确定。
王浩然让周明远叫来了张妈。张妈显得有些紧张，搓着手。
“张妈，书房抽屉的备用钥匙在你这里吗？”王浩然语气平和地问。
【钥匙……】 张妈眼神闪烁了一下，下意识地瞥了周明远一眼，【大少爷之前问我要过……】
“在我这里。”周明远接过话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警方检查完后，我就收起来了。”
王浩然深深看了周明远一眼，接过钥匙，逐一打开抽屉。正如周明远所说，里面大多是公司文件、私人信函、收藏的邮票等杂物，看起来井然有序。
但在打开最底层一个带锁的小抽屉时，王浩然发现里面几乎是空的，只有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皮革封面的旧相册。
他拿起相册，随手翻开。里面大多是周国华年轻时的照片，与己故妻子的合影，以及周明远、周明丽年幼时的家庭照。充满了岁月的痕迹和温馨的回忆。
然而，当王浩然翻到相册最后几页时，他的动作微微一顿。这里有几张照片被取走了，只留下空白的相角和一些模糊的印记。从残留的痕迹看，被取走的照片尺寸不大，似乎是……某个人的单人照？
“这些照片……”王浩然指着空白处。
周明远凑过来看了看，眉头皱起：“不清楚，可能是我父亲自己整理时拿掉了吧。他有时候会怀旧，翻看老照片。”
【那些照片……好像是那个女人年轻时的？父亲还留着？】 周明远的心声带着一丝厌恶和烦躁。
女人？哪个女人？王浩然没有追问，但记下了这个信息。
他合上相册，放回原处。书房似乎没有提供更多首接的线索。但他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周国华的死亡，这份诡异的遗嘱，周家兄妹和苏晓晓之间巨大的对立，以及这个看似平静的书房里隐藏的细微异常……
就在他准备离开书房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门后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个小小的、类似于酒店房间那种“请勿打扰”的指示灯牌，但灯是灭着的。
他走过去，发现这个指示灯牌似乎连接着墙壁里的线路。
“这个是？”他问张妈。
“哦，这个啊，”张妈解释道，“是老先生装的。他有时候在书房处理要紧事，不想被人打扰，就会打开这个灯，亮红灯我们就不进来。那天晚上……灯好像是没亮的。”
不想被人打扰的指示灯……那天晚上没亮。
王浩然若有所思。如果周国华当晚是在处理某些不希望被人打扰的“要紧事”，那他为什么会突然心脏病发？是事情本身带来的刺激？还是……当时书房里，其实有第二个人在场？
他退出书房，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目光扫过其他紧闭的房门。
“周先生，明远，明丽，还有苏小姐的房间，分别在哪里？”
周明远指了指方向：“我和我太太的房间在东边，明丽和赵峰在西边。苏晓晓……她住在一楼的客房。”
王浩然默默记下房间布局。从位置上看，周明远夫妇离书房最近，周明丽夫妇次之，苏晓晓最远。
“那天晚上，你们各自都在房间里？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声音？”
“没有。”周明远摇头，“我喝了点酒，睡得很沉。我太太说她好像听到一点模糊的动静，但以为是父亲在走动，没在意。”
【薇薇那晚好像醒了一下……但她没说清楚听到了什么。】 周明远心里掠过一丝疑虑，但很快压了下去。
王浩然没有再问。他知道，初次接触，能获得的信息有限，而且每个人都会本能地隐藏对自己不利的部分。
他走下楼梯，准备离开。在经过一楼的客房时，他停顿了一下。房门紧闭着。
就在这时，客房的门从里面轻轻打开了。苏晓晓端着一个水杯走了出来，似乎要去厨房接水。她看到王浩然和周明远，明显吓了一跳，像受惊的小鹿般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恐惧。
“王……王律师，周先生……”她小声打招呼，声音细若蚊蝇。
王浩然看着她，再次感知到她那强烈的不安和悲伤。但在那悲伤之下，似乎还有一丝……极力隐藏的、更深层次的东西，像水底的暗礁，模糊不清。
“苏小姐，节哀。”王浩然平静地说道，“关于周老先生去世那晚的情况，我可能稍后还需要向你详细了解。”
苏晓晓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低下头，紧紧握着水杯，声音更小了：“……好。”
王浩然没有再停留，与周明远一起离开了别墅。
坐进车里，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栋在夕阳下显得格外静谧而诡异的豪宅。
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戴着厚厚的面具。而真相，就像那本相册里被取走的照片，被有意无意地隐藏了起来。
他需要找到那些“丢失的照片”，需要揭开每一张面具下的真实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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