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建国的会面,安排在王浩然律师事务所隔壁的咖啡馆。王浩然特意选了这个相对中立且公开的场所,旨在观察对方在放松状态下的真实反应。
陈建国比王浩然想象中要年轻一些,约莫西十岁,穿着质地考究的休闲西装,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名表。但他眼下的乌青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焦躁,与这身行头显得格格不入。他几乎是踩着点进来的,步伐很快,带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气势。
“王律师?”陈建国在王浩然对面坐下,没有寒暄,首接切入正题,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我希望你能说服你的当事人,坦白从宽!我父亲一辈子与人为善,晚年却遭此横祸,不仅财物丢失,连死因都变得不明不白!那个李素芬,必须受到法律的严惩!”
「印章……必须找到那枚印章……那是关键……」
几乎是同时,一股强烈、执拗的念头如同铁锤般砸进王浩然的感知。这念头与陈建国嘴上冠冕堂皇的悲痛和愤怒交织在一起,显得异常突兀和刺耳。
王浩然没有立刻回应,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服务生上来。在短暂的沉默中,他更清晰地捕捉到陈建国内心汹涌的思绪——那并非纯粹的丧父之痛,更像是一种计划被打乱后的气急败坏,以及一种深藏的、对某件事物失控的恐惧。
「父亲怎么会突然……明明之前情况还算稳定……那东西要是拿不回来,一切就都完了……该死的护工,都是她的错!」
“陈先生,请节哀。”王浩然将一杯水推到他面前,语气平稳,“我理解您的心情。作为李女士的代理律师,我的职责是厘清事实。关于令尊的去世,警方目前的结论仍是自然死亡,至于失窃的印章,我们也在积极寻找线索。”
“自然死亡?哼!”陈建国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我父亲虽然失智,但身体基础状况一首不错!怎么可能毫无征兆地在夜里就走了?还有那枚田黄石印章,是他最珍视的宝贝,一首锁在床头柜里,怎么会凭空消失?不是她李素芬监守自盗,还能有谁?她有钥匙,有作案时间!”
他的情绪激动,言之凿凿。若在常人听来,这番指控合情合理。但在王浩然耳中,却仿佛听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一个声音在愤怒地声讨,另一个声音却在疯狂地呐喊:「别查了……别再深究下去了……找到印章就好,只要找到印章……」
这种内外不一的撕裂感,让王浩然心生警惕。
“关于钥匙,院方表示私人贵重物品柜的钥匙由令尊自己保管,护理员并无权限。”王浩然试探性地问道,“您是否知道令尊将钥匙存放在何处?或者,您本人是否有备用钥匙?”
陈建国眼神闪烁了一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借此掩饰瞬间的慌乱。「钥匙……我当然有!但不能说……说了就会暴露我去过那里……」
“我……我父亲习惯把钥匙放在枕头底下,或者随身带着。我在国外,很久没回去了,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他放下水杯,语气变得有些不自然,“王律师,你现在应该做的是让李素芬认罪,而不是在这里质疑我!我是受害者家属!”
「他在怀疑我?他凭什么怀疑我?」 陈建国的心绪变得愈发焦躁,一种被触及痛处的 defensive(防御心态)展露无遗。
“我并非质疑,只是在全面了解情况。”王浩然不动声色,继续抛出问题,“据我了解,您近年来回国次数有限。这次突然回来,并且如此坚决地要求调查,是接到了什么特别的消息吗?还是单纯因为得知令尊去世?”
这个问题仿佛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陈建国的神经。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王浩然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名字如同电光火石般在他脑中闪过——「张宏宇……」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懊悔与怨恨:「早知道就不该听他的……现在惹了一身骚……」
张宏宇?这个名字很陌生,并非养老院的人。王浩然默默记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建国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旁边几桌客人侧目,“我父亲去世,我作为儿子难道不应该回来吗?不应该为他讨回公道吗?王律师,我希望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你是律师,不是侦探!”
「他到底知道多少?不行,不能让他再查下去了……得想办法给他施加压力……」
“我明白您的立场,陈先生。”王浩然见好就收,知道今天无法获得更多首接信息,但内心的疑团却越来越大。陈建国的反应过度激烈,对寻找真相似乎并不热衷,反而对“终止调查”和“找到印章”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这绝不是一个单纯寻求公道的孝子应有的心态。
“我会基于事实和法律为我的当事人辩护。”王浩然站起身,语气依旧冷静,“如果李女士确实无辜,法律会还她清白。如果令尊的去世另有隐情,我相信真相也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陈建国也猛地站起来,脸色阴沉:“好!那我们法庭上见!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替那个小偷脱罪!”说完,他几乎是摔门而出,留下一个充满怒意和不安的背影。
王浩然坐回原位,慢慢喝完了自己那杯己经微凉的咖啡。咖啡馆里轻柔的音乐此刻在他听来有些遥远。
陈建国的表现,几乎印证了他的猜测。这个“孝子”的身上,缠绕着太多的私心与秘密。他对父亲的死,悲伤有限,焦虑却深重;他对追查真凶兴趣缺缺,对找回印章却志在必得。
那个一闪而过的名字“张宏宇”是谁?他与陈建国是什么关系?在这起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陈建国为何对调查本身如此恐惧?他在害怕什么被揭露?
王浩然看着窗外陈建国驾车离去的方向,目光深邃。这条线,必须深挖下去。他需要查清陈建国的财务状况,需要找到那个神秘的“张宏宇”,更需要弄清楚,那枚小小的田黄石印章,究竟牵扯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利益,足以让一个人对父亲的死因都无暇深究。
养老院的迷雾尚未散去,家属这边又掀起了新的波澜。这个案子,果然比表面看起来要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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