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张宏宇和陈建国的住所及办公地点的搜查无功而返。周正那边反馈，张宏宇的黑色轿车里外都清理得异常干净，连一丝多余的指纹都难觅；陈建国则表现得异常配合，甚至主动打开所有行李箱和酒店房间的保险箱，里面除了一些个人物品和文件，空无一物。
那枚关键的田黄石印章，如同人间蒸发。
压力再次回到王浩然这边。张宏宇和陈建国显然早有准备，常规的搜查手段难以奏效。王浩然知道，他必须回到一切的起点——养老院，去寻找那个可能被所有人忽略的、真正的“目击者”。
他再次拜访了那位内心澄澈却又混乱的刘奶奶。下午时分，她正坐在房间的窗边，看着外面院子里一棵掉光了叶子的银杏树，眼神空茫。
“刘奶奶。”王浩然轻轻敲门，走了进去。
老人缓缓转过头，看到是他，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像是认出了什么，脸上绽开一个纯粹而脆弱的笑容：“儿子，你来了？妈就知道你会来。”
「儿子来了……真好……今天带糖了吗？」 她那单纯喜悦的心绪，让王浩然心头微酸。
他没有纠正她，而是顺着她的话，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温和地说：“嗯，我来看看您。您最近睡得好吗？”
“好，好……”刘奶奶喃喃着，伸手想拉王浩然的手，却又有些怯怯地缩回，“就是……有时候晚上吵。”
王浩然心中一动，放柔了声音，引导着问：“晚上吵？是有人走路吗？还是有什么声音？”
刘奶奶皱起眉头，努力回想着，思绪变得有些混乱：「声音……走路……黑乎乎的……大鸟？不是……是人……坏人……」
她断断续续地念叨：“有……黑影子……嗖一下，过去了……吓人……”她用手比划着，脸上露出孩童般的恐惧。
「黑影子……嗖一下……」 这描述与小赵潜意识里的“惊悸感”以及老教师看到的“深色外套身影”完全吻合！
“黑影子去哪儿了？”王浩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带任何引导性。
刘奶奶歪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子扶手，思绪飘向了那个夜晚的片段：「去了……去了隔壁老陈头那里……然后……然后好像又出来了……在门口……弄东西……窸窸窣窣的……」
出来了？在门口弄东西？王浩然屏住呼吸。
“他在门口做什么？是扔东西吗？”他轻声问，心脏微微加速。
“扔？”刘奶奶茫然地重复了一句，然后摇了摇头，做了一个类似按压的动作，“按……按了一下……墙……那里……”她指着门口墙壁的方向。
按压墙壁？王浩然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房门内侧的墙壁，靠近踢脚线的位置，看起来并无异常。难道是老人在混乱状态下的臆想？
但刘奶奶接下来的心声，却让他浑身一震！
「……亮亮的……小石头……藏起来了……找不到了……」
亮亮的小石头？！藏起来了？！
一个惊人的猜想如同闪电般划过王浩然的脑海！难道张宏宇在得手后，出于某种原因（比如听到动静，或者出于谨慎），并没有立刻将印章带离现场，而是就地藏匿了起来？！而藏匿的地点，就是刘奶奶看到的“按压墙壁”的地方？！
他立刻起身，走到门口那面墙边，蹲下身仔细检查。墙面刷着普通的白色乳胶漆，看起来平整无奇。他用手轻轻敲击，声音也并无空洞感。他沿着踢脚线一寸一寸地摸索，指尖感受着墙面的细微起伏。
刘奶奶在一旁好奇地看着他，心思又飘到了别处：「儿子在找什么呀……是不是我藏的糖？」
王浩然没有放弃，他的指尖在靠近墙角、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位置，感觉到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缝隙。那不是墙体的自然裂缝，更像是一个精心切割后又掩盖起来的开口！他用力用指甲抠了一下，一小块极其逼真的、与墙面颜色纹理完全一致的伪装盖板被他撬了起来！
盖板之下，是一个小小的、嵌入墙体的暗格！而暗格之中，一个用软布包裹的物件，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王浩然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将那个物件取了出来。揭开软布，一枚温润古朴、色泽澄黄的田黄石印章，在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下，散发着内敛而柔和的光泽。印钮雕刻着精致的瑞兽，底部赫然是陈老先生的私印！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印章果然没有离开这个房间！张宏宇这个狡猾的家伙，竟然玩了这么一出灯下黑！他大概是打算等风头过去后再来取回，却没想到刘奶奶这个“无声的目击者”，在记忆的混乱碎片中，保留下了这最关键的一幕。
“儿子，找到糖了吗？”刘奶奶看着他手里的印章，天真地问。
王浩然看着她，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这位被所有人视为糊涂的老人，在懵懂之中，成为了真相唯一的守护者。
“找到了，奶奶。”王浩然将印章小心收好，声音有些哽咽，“谢谢您。”
他立刻联系了周正，报告了这一重大发现。警方迅速出动，一方面对印章进行取证，确认其上是否留有张宏宇的指纹（尽管希望渺茫，他很可能戴了手套），另一方面，这枚印章的发现地点，本身就构成了对张宏宇极其不利的间接证据——它出现在案发现场一个隐秘的藏匿点，完美印证了“潜入盗窃”的行为。
同时，王浩然也将刘奶奶的“证言”（以律师调查笔录的形式，隐去其失智情况，只强调其观察到的“黑影”和“藏匿”动作）提交给了警方。这份证言为印章的发现提供了合理的线索来源，也进一步将张宏宇与案发现场紧密联系起来。
冰冷的证据链，终于扣上了最关键的一环。
现在，压力来到了张宏宇和陈建国这一边。印章的发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彻底打破了他们精心编织的谎言和侥幸心理。
王浩然站在养老院的走廊上，看着窗外。天光渐暗，但他的心中却亮起了一盏灯。无声的目击者，终于用她独特的方式，说出了被掩埋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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