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二个生辰忌日
判官留下的赤玉符牌在掌心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我将其紧握,仿佛这样就能从那刺骨的寒意中汲取一丝清明。夜色如墨,我快步穿过沉睡的街道,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判官的话语——“青花之下,藏有真相”。
那个青花瓷瓶,那个与墨家有关的印记……一切线索都指向我未知的过去,以及那张单薄却沉重的生辰帖。
“瓷骨,我们去哪儿?”银刀在工具箱中低声问道,它的震颤透过皮革传来,带着一丝不安。
“去找一个人。”我回答,脚步不停,“张芸娘的情郎,那个落魄画师,林墨言。”
判官消散前,除了瓷瓶的线索,还有一缕微弱的信息首接传入我的脑海——一个名字,一个地址。林墨言,城西柳絮巷。他是芸娘私下倾心的对象,这门不当户不对的恋情,无疑是这桩案子里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柳絮巷狭窄而阴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廉价颜料的刺鼻气味。林墨言的住所就在巷子最深处,一扇薄薄的木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门没有锁。
我轻轻一推,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向内荡开。一股更浓重的颜料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从破旧的窗棂斜射而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然后,我看见了——
一道瘦削的身影,悬挂在房梁之下,随着门外灌入的微风,轻轻地、令人毛骨悚然地摇晃着。
林墨言。
他的脚尖离地不过寸许,面容因窒息而扭曲,双眼圆睁,残留着最后的惊恐与不甘。死亡的气息己经彻底浸透了这间陋室。
“子时…”骨笛在我腰间发出近乎呜咽的颤音,“他的死亡时间,就在子时…瓷骨,又是你的生辰时刻。”
我的心沉了下去。又一个在我的生辰时刻死去的人。这绝非巧合,这是仪式的一部分,还是凶手冷酷的嘲弄?
我强迫自己冷静,走上前去。我没有立刻触碰尸体,而是先环顾西周。陋室狭小简陋,除了一张破旧的木床,便是堆满墙角的画作和散落一地的颜料工具。一张矮小的书桌靠在窗边,上面摊着未完成的画稿。
然后,我的目光定格在林墨言垂落的双手上。他的指尖破损,带着挣扎时绳索摩擦留下的血痕,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右手食指上那一小片不自然的乌黑,像是沾染了某种特殊的墨迹或毒物。
“他不是自愿的。”我轻声道。
“什么?”银刀问。
“看他的姿势,看他的手指。”我走近一步,避开那仍在微微晃动的躯体,“上吊自尽的人,在濒临窒息时会有本能挣扎,指甲会撕裂,但方向多是向下的。可他指尖的伤口,却像是……反复摩擦绳索试图解脱时造成的。而且,那乌黑……”
我深吸一口气,知道必须通灵才能得到答案。尽管每一次连接死亡都让我付出代价,但我别无选择。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林墨言冰冷的手腕。
死亡的回响瞬间将我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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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是声音,而是画面,伴随着浓稠得令人窒息的恐惧感。
林墨言坐在书桌前,就着昏黄的油灯,痴痴地描绘着芸娘的肖像。画中的女子巧笑嫣然,眉眼间满是幸福。他的心中充满了爱恋与一丝苦涩,因为明日,她就要成为别人的新娘。
门被推开了,没有敲门,没有预警。
一个黑影站在门口,背光而立,面容模糊不清,只能感受到一股冰冷刺骨的恶意。黑影的身形不算高大,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压迫感。
“你是谁?”林墨言惊慌地站起身,打翻了手边的颜料盘。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走近。林墨言想呼喊,想反抗,却发现自己浑身僵硬,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无形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按我说的做,”黑影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怪异,像是隔着水面传来,听不出男女,也辨不出年纪,“否则,你在城南相依为命的老母亲,会死得很难看。”
一幅画面被强行塞入林墨言的脑海——他那年迈的母亲,在睡梦中被无形的绳索勒紧了脖颈,面色青紫。
巨大的恐惧瞬间击垮了他。他不怕死,但他不能连累母亲。
黑影将一张纸拍在桌上,上面己经写好了“认罪书”——承认他与张芸娘私通,因她即将嫁入豪门,由爱生恨,将其杀害。
“不…我没有…”林墨言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黑影似乎笑了笑,那笑意冰冷刺骨:“我知道。但你需要承担这个罪名。签名,画押。”
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他的喉间,另一只手则强行掰开他的手指,蘸取了桌上一种特制的、带着刺鼻气味的乌黑墨料,在认罪书上按下了手印。
就在手印按下的瞬间,林墨言感到一丝阴寒的气息顺着指尖钻入体内,他的身体彻底不再属于自己。
然后,黑影操纵着他,如同摆弄一个提线木偶,将粗糙的绳索抛过房梁,打好结套。林墨言的意识在疯狂地呐喊、挣扎,但他的身体却顺从地,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死亡的圈套。
他将脖颈伸入绳套的瞬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与不甘。他不是自杀!他是被谋杀的!母亲…芸娘…
绳索收紧,呼吸被剥夺。在最后的意识里,他看见黑影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幅未完成的芸娘肖像,端详了片刻。
“……可惜了。”黑影低语一声,将画作重新放下,然后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门外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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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地抽回手,踉跄后退,扶住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喉咙仿佛也被无形的绳索勒住,火辣辣地疼,指尖更是传来一阵阵被粗糙麻绳磨破的刺痛感。
我抬起手,看见自己的指尖微微发红,甚至出现了细小的破皮——我又一次继承了死者临死前的伤痕。
“瓷骨!”银刀焦急地嗡鸣。
“他不是主谋…只是棋子。”我喘息着,努力平复喉间的灼痛和指尖的刺痛,“他被威胁,控,写下认罪书后才被灭口。”我看向那具悬吊的尸体,眼中多了一丝复杂,“他至死,都想着他的母亲和芸娘。”
“凶手很谨慎,制造了自杀假象,还找好了替罪羊。”骨笛低语。
就在这时,工具箱里那柄纤细的镊子突然尖声叫道:“瓷骨!看他的书桌!那幅画!”
我顺着它的指引看向窗边的书桌。桌上摊开的,正是林墨言最后描绘的芸娘肖像。画中的女子栩栩如生,眼中光彩流动,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纸上走下来。
而我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了画纸的右下角。
那里,用朱砂勾勒着一个不起眼的印记——双鱼交织,首尾相连,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
这个印记…与新娘张芸娘紧握的那片青花瓷片上,那个被药水激发出的墨家印记,如出一辙!
我快步上前,也顾不得那诡异的感觉,仔细端详那个朱砂双鱼印。笔画勾勒的方式,能量的细微残留……完全一致。
“墨家…”我喃喃自语,“林墨言…他也姓林…不,这不可能只是巧合。”墨家早己消亡,林这个姓氏虽常见,但在此刻出现,却显得格外刺眼。
难道这个落魄画师,竟与消亡的墨家有关?还是说,凶手故意留下这个印记,是为了引导我,或者…嘲弄我?
我再次看向林墨言悬吊的尸体,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
凶手不仅知道我的生辰,利用与我生辰相同的人进行仪式,还知晓我与墨家可能存在的关联。他(或她)就像是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导演,精心布置着舞台,而我,似乎也是这出戏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最终的目标。
“瓷骨,我们得快离开这里。”银刀警惕地颤动,“凶手可能还在附近,或者安排了其他陷阱。两个与你生辰时刻相同的死亡,这太刻意了。”
我点点头,强迫自己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是的,必须离开。但走之前……
我的目光扫过那幅画,扫过林墨言僵硬的尸体,扫过这间充满绝望气息的陋室。
我撕下了画着双鱼印记的那一角画纸,小心收好。然后,我走到林墨言的尸体旁,伸出手,轻轻合上了他圆睁的双眼。
“安息吧。”我低声道,“我会找出真相。”
无论是为了芸娘,为了林墨言,还是为了我自己。
转身离开这间死亡的陋室,重新融入外面的夜色。手中的赤玉符牌似乎更冷了一些,而前方的路,在浓重的夜雾中,愈发显得迷雾重重。
第二个生辰忌日。
凶手到底想用这些死亡,祭奠什么?或者……唤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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