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厮杀声、兵刃相接声、垂死哀嚎声，如同催命的符咒，不断冲击着沈清漪的耳膜。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萧衍苍白如纸的脸和不断洇出鲜血的伤口。
高德胜跪在榻边，不住地磕头，语无伦次：“娘娘！娘娘！求您想想办法！陛下……陛下万万不能有事啊！”
沈清漪站在那里，如同泥塑木雕。她的目光落在萧衍紧蹙的眉心和因痛苦而微微颤抖的嘴唇上。这个男人，给了她极致的荣耀，也给了她彻骨的冰寒。他利用她，防备她，却也在此刻，将性命交到了她的手上。
杀了他？
袖中的金簪冰冷坚硬。只需一下，对准那脆弱的脖颈或是仍在起伏的胸膛……那么，睿太子的冤屈或许能昭雪，小允子和福顺的仇或许能得报，她也不必再活在这虚假的恩宠与真实的恐惧之中。这是最快、最彻底的解脱。
救他？
那就意味着，她将继续活在他的掌控之下，继续在这琉璃牢笼中挣扎。意味着她可能永远无法触及真相的核心，甚至可能被他秋后算账。更重要的是，救他，便是认同了这吃人的皇权，认同了他那可能沾满至亲鲜血的双手。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触及袖中金簪冰冷的轮廓。
“水……”榻上的萧衍发出微弱的呓语，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高德胜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忙看向沈清漪：“娘娘！水！”
沈清漪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似乎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在背对着高德胜的瞬间，她极快地从发间抹过——不是那支藏着丝绢的步摇，而是另一支普通的银簪，指尖在簪头某处轻轻一旋，些许无色无味的细腻粉末落入水中，瞬间融化，无踪无迹。
这是她入宫时，母亲偷偷塞给她的保命之物，据说是沈家秘传的解毒灵药，能吊住一口气，但药性猛烈，后果难料。她从未用过，也不知真假。
是毒药，还是解药？在此刻，或许己不重要。琉璃榻上霜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琉璃榻上霜最新章节随便看！这更像是一场赌上一切的试探。
她端着水杯，走到榻边，扶起萧衍的头，小心翼翼地将水喂入他口中。他的喉结滚动，艰难地吞咽着，温顺得如同一个孩子。喂完水，她并未立刻放开他，而是就着这个近乎拥抱的姿势，用帕子轻轻擦拭他唇边的血渍。
高德胜在一旁看得老泪纵横，连声道：“娘娘仁德！娘娘仁德！”
沈清漪没有理会，她的全部心神都在萧衍身上。她紧紧盯着他的脸，观察着他最细微的反应。
时间一点点过去，殿外的厮杀声似乎渐歇，不知是叛军被击退，还是……禁军全军覆没。殿内的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
突然，萧衍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更多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
“陛下！”高德胜魂飞魄散。
沈清漪的心也瞬间沉到谷底！难道是……毒药？
就在绝望即将把她淹没之际，萧衍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起初是涣散的，慢慢才聚焦到近在咫尺的沈清漪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想象中的冰冷、质问或是杀意，反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有痛楚，有虚弱，有一丝恍惚，甚至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他看着她，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清晰地传入沈清漪耳中：
“朕……就知道……你会……救朕……”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睛缓缓闭上，头一歪，再次陷入昏迷，但呼吸，似乎比刚才平稳了一些。
沈清漪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又瞬间冷却。
他知道？他知道我会救他？还是……他知道我递过去的那杯水，并非全然无害？他这句话，是临终前的错觉，还是……洞悉一切后的最后试探？
而我，刚才递出的，究竟是救赎的甘泉，还是……加速毁灭的鸩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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