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妈妈那句“公开竞拍‘’夜”像一道惊雷,把沈知瑶最后一点侥幸心理劈得粉碎。
她瘫坐在冰冷的绣墩上,手脚冰凉,脑子里反复回荡着这两个字。
三天之后,她就不再是那个可以靠着“才女”名头苟延残喘的“知知”,而是真真正正、明码标价的货物,任人宰割。
玄衣男的警告,萧承钰的纠缠,玉公子的神秘……所有这些不确定的危险,在“拍卖初夜”这个确定的、迫在眉睫的灾难面前,都显得不那么紧迫了。
不行!绝对不行!
她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焦躁地踱步。
现代女性的灵魂让她根本无法接受这种命运。
逃跑,必须逃跑!
可是怎么逃?
教坊司守卫森严,乔妈妈盯得紧,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
雪雪!对,还有雪雪!
这个名字像黑暗中的灯塔,瞬间照亮了她混乱的思绪。雪雪在找她!
雪雪现在是官家小姐,她一定有办法!
可是,怎么联系?
她像被困在黄金笼子里的鸟,看得见天空,却飞不出去。
写信?托人带话?
乔妈妈把她看得比眼珠子还紧,任何试图与外界联系的举动都可能打草惊蛇,下场绝对比那个私奔未遂的栀娘更惨。
正当她急得嘴角快要起泡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萧承钰那辨识度极高的、带着点欠揍意味的声音:
“‘知知’姑娘,小爷我来了!今天咱们辩点什么?就辩‘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如何?”
沈知瑶眼睛猛地一亮!
这个烦人精!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裙和表情,拉开了房门。
今天的萧承钰依旧是一身骚包的蓝袍,面具松松垮垮地挂在脸上,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嘴角。
辩论照常开始。
沈知瑶心里装着事,反应比平时慢半拍,被萧承钰抓住了几个话柄,得意洋洋。
“怎么?今日江郎才尽了?”萧承钰挑眉,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着。
沈知瑶心一横,决定赌一把。她故意做出被气到的样子,抓起手边的毛笔,铺开一张花笺(这是乔妈妈为了让她维持才女人设特意准备的),愤愤道:“萧公子强词夺理!我不与你做这口舌之争!有本事你将我这首词带出去,让外面的才子们品评品评,看看到底是谁没理!”
她不等萧承钰反对,便低头快速书写起来。写的是李清照的《如梦令·昨夜雨疏风骤》,词句婉约,但她的笔迹却刻意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急促和……怪异。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她将“知否”二字,写得格外用力,几乎要透破纸背,而且“否”字的写法,下意识带上了现代简体字的连笔习惯,与通篇的簪花小楷格格不入。
同时,她在花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用极小极轻的笔触,点了两个几乎看不见的墨点,那是她和冯雨凝高中时约定的求救暗号——两个紧挨的点,代表“危急,速救”。
写完后,她吹干墨迹,递给萧承钰,语气带着刻意的挑衅:“萧公子不是交友广阔吗?敢不敢让您的朋友们也看看,评评理?”
萧承钰接过花笺,扫了一眼,目光在那略显突兀的“知否”二字上微微停顿了一瞬,又瞥见了角落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墨点。
他面具下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恢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嗤笑一声:“词倒是好词,就是这字……火气大了点。”
他随手将花笺塞进袖袋,“行,小爷我帮你拿出去‘评理’,让大家都看看你沈知……‘知知’姑娘多大的脾气!”
沈知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知道萧承钰有没有看出端倪,更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这张花笺真的拿出去,或者只是随手扔掉。
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可能将信息传递出去的办法!
她在赌,赌萧承钰这个“烦人精”至少会对这张带着她“火气”的花笺有那么一丝好奇,不会随手丢弃,更赌这张花笺万一流传出去,有那么一丝微乎其微的可能,会落到正在西处打探“知知”消息的冯雨凝手中!
接下来的半天,沈知瑶坐立难安。
每一次门外有脚步声,她都以为是乔妈妈带着更坏的消息来了。
第二天下午,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乔妈妈再次来找她,脸上带着兴奋:“知知,准备一下,晚上镇北将军府的小少爷江策带朋友来见你!”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沈知瑶被送入雅间。绕过屏风,她看到桌边坐着两位“公子”。一位身着劲装,眉宇张扬——是江策。
而另一位……
那位“公子”身形略显单薄,穿着月白色的文士袍,戴着遮掩容貌的帷帽,帽檐压得很低。
虽然看不清脸,但那种熟悉的、带着点紧张又强作镇定的气场,让沈知瑶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强压住激动,按照规矩微微屈膝:“小女子知知,见过两位公子。”
那帷帽公子放在膝上的手,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江策爽朗一笑,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他看向身边的帷帽公子,“我这位朋友,慕名而来。”
帷帽公子轻轻吸了口气,开口,声音刻意压得低沉:“久闻姑娘才名。”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用极快的语速,声音几不可闻地飘出一句:
“宫廷玉液酒?”
沈知瑶浑身一震,眼睛瞬间瞪圆了!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声音同样又快又轻:
“一百八一杯!”
这话一出,江策莫名其妙地看了两人一眼,完全在状态外。
帷帽下的冯雨凝肩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明显是强忍着激动。
她立刻乘胜追击,语速更快:
“天王盖地虎!”
沈知瑶心跳如鼓,毫不犹豫:
“小鸡炖蘑菇!”
“宝塔镇河妖!”
“蘑菇放辣椒!”
沈知瑶对得那叫一个顺溜,差点把“多放香菜”都秃噜出来。
“风浪越大!”
“鱼越贵!”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这一连串又快又急、在外人听来如同天书般的对话,把旁边的江策彻底听懵了。
他眨巴着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满脸都是“我是谁?我在哪?他们在说什么鬼?”的茫然。
暗号对到这里,双方的身份几乎己经确认了百分之九十九。
沈知瑶激动得手指都在发抖,但她眼珠一转,决定来个反向验证,她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狡黠和期待,突然问道:
“老莫?”
帷帽下的冯雨凝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那刻意压低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笑意和哽咽,飞快接道:
“我、我想吃鱼了!”
确认了!
彻底确认了!
这就是她的雪雪!
只有她们一起追过的剧,一起玩过的梗!
那一瞬间,沈知瑶感觉自己的眼眶猛地一热,差点当场表演一个猛女落泪。
她死死咬住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来,也没让自己扑上去抱住对方。
冯雨凝显然也一样激动,帷帽都在微微发颤。
江策看着这两个突然“沉默是金”,但周身气氛明显不对劲的人,忍不住小声嘀咕:“你们……这就算聊完了?对诗……还是对菜名呢?”
他完全搞不懂,但这气氛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趁着江策还在懵逼,冯雨凝迅速调整呼吸,借着袖子的遮掩,将一个揉得极小的纸团,飞快地塞进了沈知瑶的手中。
沈知瑶的心跳快得如同擂鼓,她死死攥住那个小纸团,像攥住了救命稻草。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乔妈妈谄媚的声音传来:“江公子,您点的西域葡萄酿到了。”
沈知瑶和冯雨凝心中同时一凛。
冯雨凝迅速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语速急急说道:“拍卖……我一定……”
后面的话被进门送酒的丫鬟脚步声打断。
江策立刻起身,笑着接过酒壶,巧妙地挡在了冯雨凝和丫鬟之间。
短暂的会面匆匆结束。
离开时,冯雨凝回头,帷帽微动,深深地“看”了沈知瑶一眼。
沈知瑶站在原地,手心里那个小小的纸团己经被汗水浸湿。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更加凶险博弈的开始。
回到房间,她迫不及待地展开纸团,上面只有一行略显潦草却熟悉无比的字迹:
“等我,拍卖那日,不惜一切。”
希望如同野火般在胸腔里燃烧起来,却又带着灼人的焦虑。
雪雪有计划了?
她到底要怎么做?
“不惜一切”又意味着什么?
而她们都不知道,在云韶院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双深邃的眼睛,正透过特殊的孔洞,静静地注视着刚才雅间里发生的一切。
玄衣男子的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面具下的唇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场用“黑暗料理”暗号相认后策划的救援,是否能逃过暗中窥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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