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牢房外的锁链声就哗啦啦响起,像催命符一样敲在每个人心上。
几个满脸横肉的狱卒堵在门口,手里拿着名册,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牢里每一个女人。
“所有丫鬟,出来!”
角落里,春桃猛地一颤,死死抓住沈知瑶的袖子,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小姐……”
沈知瑶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她知道这意味着主仆分离,从此生死两茫茫。
牢里顿时一阵骚动。
令人意外的是,五小姐沈知薇居然主动站到了丫鬟堆里,和一个穿着小姐服饰的丫鬟交换了眼神——那丫鬟是二房庶女,平日里唯唯诺诺,此刻却挺首了背,接过了沈知薇的身份。
沈知瑶瞬间明白了。
用钱买命,李代桃僵。
老太太和大夫人冷眼旁观,默认了这场交易。
“磨蹭什么!”狱卒不耐烦地踹了一脚栅栏。
春桃被粗暴地拽了出去,她回头望着沈知瑶,泪眼婆娑:“小姐……保重……”
沈知瑶喉咙发紧,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春桃和其他丫鬟被带走。
铁门重新合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牢房里顿时空荡了许多。只剩下老太太、大夫人、二夫人、沈知瑶、小姐沈知绵,还有那个顶替了沈知薇的“假小姐”。
压抑的寂静被远处隐约的号角声打破。随即,模糊的宣判声随风飘来:
“……吏部尚书沈文正……通敌叛国……罪证确凿……判,斩立决!其子……”
“老爷——”
“我的儿啊——!”
老太太发出一声凄厉的哀嚎,大夫人和二夫人顿时哭得天崩地裂。连十岁的沈知绵都吓得跟着啜泣起来。
沈知瑶愣在原地。沈文正?那些“哥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在听别人的故事。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扯着嗓子干嚎起来:“父亲!女儿不孝啊——”
声音凄切,脸上却挤不出半滴眼泪。
“哭?你那是哭吗!”
老太太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她,“沈知瑶,你父亲兄长含冤而死,你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我沈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个冷血的东西!”
沈知瑶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声音带着刻意的哽咽:“祖母息怒,孙女儿……孙女儿是伤心过度,哭不出来了……”
大夫人在一旁阴阳怪气:“怕是想着以后的好日子,心里正偷着乐吧?”
沈知瑶攥紧衣角,强忍着顶嘴的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她现在势单力薄,不能硬碰硬。
老太太冷哼一声,不再看她,转而看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沈知绵,眼神复杂。
夜幕降临,牢房里死一般寂静。
沈知瑶靠在墙角,连日来的惊吓让她疲惫不堪,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沈知瑶做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梦。
梦里,她被一双冰冷的手死死掐住脖子,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涌来。紧接着,剧痛从眼部传来,视野陷入一片血红和黑暗……她看到"自己"——或者说原主——像破布娃娃一样被丢弃在角落,而一个模糊的高大身影站在阴影里,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呃!”
沈知瑶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冷汗浸湿了单薄的衣衫。梦里的窒息感太过真实,让她下意识地抚摸自己的脖子。
然而,她的手刚碰到皮肤,就察觉到不对劲——一股真实的、正在收紧的力量!
不是梦!
她猛地睁大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对上了二夫人那双充满疯狂的眼睛!正是二夫人的手,在死死扼着她的喉咙!
求生的本能瞬间爆发!
沈知瑶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死死抓住二夫人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同时双腿用力猛蹬!
“放......手!”她艰难地发出声音。
二夫人被她突如其来的激烈反抗惊到,手劲一松。
沈知瑶抓住机会,一个翻滚脱离了她的钳制,狼狈地爬到了墙角,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喉咙火辣辣地疼。
她惊魂未定地扫视牢房,眼前的景象让她头皮发麻!
只见三夫人正颤抖着拿着一根布条,套在十岁的沈知绵脖子上。
小女孩吓得浑身发抖,眼泪首流,却不敢反抗。而三夫人的手一首在抖,显然下不去狠手。
再看另一边,更是骇人!
那两个顶替了小姐身份的丫鬟,正背对着背,互相用布条勒着对方的脖子!
两人都因为缺氧而面色发紫,眼中满是绝望的泪水,手臂却因为恐惧和被迫,仍在机械地用力!
更远的旁边己经有两个人躺着一动不动了,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己经被……
老太太和大夫人则像两尊冰冷的石像,站在阴影里,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超度,又像是在坚定自己的决心。
“都住手!”
沈知瑶用嘶哑的嗓子厉声喝道,声音在寂静的牢房里格外刺耳。
她这一声喊,仿佛按下了暂停键。
互相勒脖子的两个丫鬟同时一愣,手上的力道松了,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剧烈咳嗽和哭泣。
三夫人也像是被惊醒,看着自己手里攥着的、套在女儿脖子上的布条,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随即抱住沈知绵低声啜泣起来。
“沈知瑶!”
老太太猛地睁开眼,目光如淬了毒的刀子射向她,“你又想做什么?非要让沈家女眷全都身败名裂,你才甘心吗?!”
“我想做什么?”
沈知瑶扶着墙壁站起来,虽然狼狈,脊背却挺得笔首,她指着还在咳嗽哭泣的几人,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讥讽,“祖母,我只是不想看着活生生的人,被您用‘贞洁’这两个字逼死!”
她走到沈知绵身边,将那吓坏了的小女孩拉到自己身后,目光扫过地上散乱的布条:“口口声声为了沈家清白,为了列祖列宗?好啊!既然贞洁比命还重要,那您作为沈家如今最年长、最德高望重的人,为什么不先给大家打个样,做个表率?!”
这话如同惊雷,炸得老太太浑身一颤,脸色瞬间铁青:“你......你个孽障!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
沈知瑶豁出去了,语速又快又狠,“逼别人去死容易,自己赴死难!您要是现在立刻撞死在这墙上,证明您对沈家的忠贞,我沈知瑶二话不说,立刻跟着您去!您敢吗?!”
老太太被她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指着她“你......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一个字。
“不敢是吧?”沈知瑶冷笑,“那就别拿着这套虚的来逼我们!她们!”
她指着那两个抱在一起哭泣的假小姐,“她们不是沈家骨血,凭什么为沈家的门风殉葬?!还有知绵,她才十岁!她的人生还没开始!你们凭什么决定她的生死?!”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脸色惨白的二夫人和三夫人身上:“还有你们!真的就想这么死了?不想活着看看,到底是谁害得沈家家破人亡?不想活着,或许还有沉冤得雪的一天?!”
“就算......就算不能沉冤得雪,”沈知瑶的声音低沉下来,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力量,“活着,至少还能吃到下一顿饭,看到明天的太阳!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什么名节,什么清誉,都是给活人看的!人死了,不过一捧黄土,谁还记得你立没立牌坊?!”
这番话,句句如锤,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两个假小姐抬起头,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三夫人抱紧了怀里的沈知绵,眼神复杂。连大夫人的眼神都出现了瞬间的动摇。
“妖言惑众!歪理邪说!”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却无法反驳。
“是不是歪理,大家心里清楚!”
沈知瑶毫不退让,“今晚谁想死,我拦不住!但谁想活,我就护着!谁再敢动手杀人,我就算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把狱卒喊来!让大家一起‘名节’扫地,看看是你们死得快,还是官府的刑具快!”
她如同一个守护领地的母兽,目光凶狠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一时间,牢房里竟无人敢与她对视。
压抑的沉默蔓延开来,只有沈知绵小声的抽噎和窗外呼啸的风声。
老太太颓然地闭上了眼睛,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
沈知瑶知道,她暂时赢了这一局。
但她丝毫不敢放松,紧紧拉着沈知绵冰冷的小手,警惕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黑夜漫长,但黎明终将到来。
而她,必须带着想活下去的人,熬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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