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奋战后，民宿里陆续有了动静。
叶佳俊在主卧醒来，神清气爽。
隔壁的叶青青也准时起床，两人在走廊遇见，对视一眼，叶青青迅速移开目光，耳根似乎还残留着昨夜的一丝红晕，但表情依旧维持着平时的淡然。
顾倾诚打着哈欠走出房间，看到他们，暧昧地眨了眨眼，换来叶佳俊一个无奈的笑。
苏周洋也早早起来了，站在自己房门口，看到叶佳俊，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怯生生地说了声“早上好”，声音轻得像羽毛。
在民宿简单用了早餐——清粥小菜，配上昨天阿婆送的擂茶粉冲的茶，别有一番风味。
之后，一行人便驱车前往火山嶂脚下，准备开始今天的登山之旅。
步道蜿蜒，隐在苍翠的林木之间。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
叶佳俊体力最好，理所当然地走在最前面开路，偶尔会停下来回头看看后面的人。
叶青青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步伐稳健，呼吸均匀，爬山对她来说似乎并不费力，清冷的样子与这山林颇为契合。
顾倾诚虽然不是经常爬山的人，但身体素质极佳，跟得并不吃力。
偶尔遇到陡峭些的石阶，她会很自然地伸手拉住叶佳俊的手借一把力，动作流畅，仿佛天经地义。
苏周洋则明显有些勉强。她穿着不太适合登山的鞋子，体力也跟不上，很快就落在了队伍最后面，脸颊泛红，微微喘息着。
但她咬紧牙关，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叶佳俊挺拔的背影上，一步不敢落下。
她背包侧袋里装着干净的毛巾和一瓶未开封的水，看到叶佳俊额角渗出细汗，她的手几次伸向毛巾，嘴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勇气上前。
在一段特别陡峭、需要手脚并用攀爬的石坡处，苏周洋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身体一歪，低低惊呼一声，眼看就要滑倒。
走在前面的叶佳俊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猛地转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稳住了她的身形。
“谢谢……佳俊。”苏周洋惊魂未定，脸颊因为惊吓和这突如其来的接触瞬间爆红，眼眶里甚至涌上了些许水汽，声音带着哽咽。
叶佳俊等她完全站稳，立刻松开了手，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山路滑，小心点。”
说完，他便不再看她，转身继续向上攀登，没有丝毫留恋。
苏周洋看着他毫不犹豫转身的背影，心里空落了一下，涌上一股强烈的失落。
但这感觉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她深吸一口气，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继续迈开步子，紧紧跟上。
只要还能跟着他，看着他就好。
终于成功登顶。
刹那间，视野豁然开朗。
连绵的群山如同绿色的波涛在脚下翻涌，远处云雾缭绕，仿佛仙境。
强劲的山风吹拂着头发和衣角，带来“会当凌绝顶”的豪迈与畅快。
“不愧是火山嶂！这视野，绝了！”顾倾诚心情大好，张开手臂，仿佛要拥抱这整片山河。
叶青青站在崖边，静静俯瞰着脚下壮丽的景色，山风吹动她的发丝和衣摆，她拿出手机，安静地拍了几张照片，记录下这天地辽阔。
苏周洋也累得够呛，胸口剧烈起伏。她悄悄挪到叶佳俊身边，看着他被山风吹拂的侧脸，心跳得更快了。
她偷偷拿出手机，想和他拍一张合影，手指在快门键上悬停了好几次，内心挣扎万分，最终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开口。
最后，只是偷偷将镜头对准他的侧影，飞快地按了一下，然后像做贼一样迅速收起了手机。
叶佳俊能感受到她靠近的气息和小动作，但他没有回头，目光投向远方层峦叠嶂的群山，思绪似乎也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中午，他们来到半山腰一家提前预定好的农家乐。院子宽敞，种着瓜果蔬菜，充满了生活气息。
主人是一对热情的客家夫妇，己经为他们准备好了新鲜的本地食材。
厨房是传统的土灶，别有一番风味。叶佳俊挽起袖子，熟练地开始处理食材，洗、切、腌、调味，动作行云流水，“家庭主男”的技能点再次拉满。
叶青青安静地在一旁打下手，递个盘子，洗个青菜，两人配合默契，几乎不需要言语交流。
顾倾诚看着有趣，也想来试试，拿起菜刀准备切土豆，那架势看得叶佳俊心惊胆战，连忙笑着把她赶到一边：“大小姐，您还是去摆碗筷吧，这活儿太危险，不适合您。”
苏周洋看着他们三人忙碌和谐的样子，心里羡慕又酸楚。
她也想帮忙，走到灶台边，拿起一个土豆想削皮，结果笨手笨脚地削掉了厚厚一层肉。
她又想去生火，却被灶膛里冒出的烟呛得连连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
叶佳俊看着她手忙脚乱反而添乱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苏周洋，你去院子里休息吧，这里不用你帮忙，别呛着了。”
这话本是出于好意，怕她受伤也怕影响效率，但听在苏周洋耳中，却像是嫌弃她没用。
她眼圈一红，低下头，默默放下手里的东西，一个人走到院子的角落坐下，抱着膝盖，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三人，眼神黯淡。
夜晚，农家乐院子里生起了篝火，木柴燃烧发出噼啪的脆响。
山里的星空格外低垂明亮，仿佛一伸手就能摘到星辰。几人围坐在火堆旁，喝着客家自酿的、口感醇厚的米酒，气氛放松。
顾倾诚兴致很高，讲起了一些帮派里遇到的、无伤大雅的趣事和奇葩人物，绘声绘色的描述引得叶佳俊忍不住发笑。
叶青青坐在叶佳俊旁边，偶尔在他杯子空了的时候，默默地给他续上一点米酒。
苏周洋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双手捧着温热的酒杯，小口啜饮，目光大多数时候都落在跳跃的火焰上，或者，透过火焰，偷偷描摹叶佳俊的轮廓。
当顾倾诚的故事告一段落，话题稍微冷下来时，她会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开口，声音轻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佳俊，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去过的那家糖水铺吗？他家的双皮奶……”
或者 “以前你好像……也挺喜欢爬山的……”
她试图用这些模糊的、属于他们共同过去的碎片，来唤起一点点共鸣，重新连接起那断裂的丝线。
但往往，她的话还没说完，就会被顾倾诚用一个新的话题自然而然地岔开，或者，叶佳俊只是端起酒杯喝一口，淡淡地“嗯”一声，没有任何接下去的意思，目光甚至没有真正落到她身上。
她就像一根微弱的小火柴，在寒风中一次次努力划亮，想要点燃那早己冷却的灰烬，获取一点点温暖，却总是被忽略的风轻易吹灭。
但她似乎不知疲倦，也不知道放弃为何物，依旧执着地、一次次地尝试。
篝火跃动的光芒映在她那双总是带着水光的眼睛里，那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坚持，让人看了既觉无奈，又隐隐有些心惊。
叶佳俊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始终黏在自己身上的、带着哀求和期盼的视线，也能听到她那一次次徒劳的尝试。
但他始终没有与她对视，没有给她任何可能被误解为希望的眼神或话语。
他的注意力，他的笑声，更多地给予了身旁的叶青青和对面神采飞扬的顾倾诚。
夜深了，篝火渐熄，星光愈亮。
各自回房休息前，苏周洋落在最后，看着叶佳俊走向主卧的背影，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低语，像是在安慰自己，又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般的宣誓：“没关系的……不能急……慢慢来……只要……只要还能这样，在他身边，看着他就好……”
山风吹过，带着夜露的凉意，卷走了她轻若无声的话语，也吹动着那看似熄灭、实则仍在黑暗中阴燃的，执念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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