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彻骨的死寂笼罩着荣国府的前院。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贾珩那淡漠的视线，死死钉在了贾琏的身上。
贾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他想开口，喉咙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身边的王熙凤，此刻早己没了往日的泼辣，一张俏脸煞白如纸，紧紧攥着手帕，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琏……琏二哥。”
贾珩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大老爷贪赃枉法，私蓄家财，这些事，你当真一概不知？”
贾琏一个激灵，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珩……珩兄弟，你这是说什么话？父亲他……他就算有些小错，也罪不至此啊！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朝贾母的方向挪动，似乎想寻求庇护。
“不知道？”
贾珩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看来琏二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声音陡然转冷，不再看贾琏一眼，仿佛多说一个字都是浪费。
“也好，我从不喜欢听废话。”
贾珩转头，目光扫过一旁的龙骧卫校尉，声如寒铁。
“来人！”
“在！”
数十名龙骧卫甲士齐声应喝，金戈之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贾珩缓缓抬手，指向东边贾赦所居的院落，一字一顿地说道：“去荣禧堂，东边次间，那座紫檀木多宝阁底下第三块砖，给我撬开。”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贾府众人脑海中炸响！
贾琏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住，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不可思议。
他怎么会知道？
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只有父亲和他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得如此清楚？连第几块砖都一清二楚！
贾母原本微闭的双眼猛然睁开，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惊骇。贾政和王夫人更是面面相觑，心头狂跳。
“遵命！”
龙骧卫校尉没有丝毫犹豫，一挥手，一队甲士便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如虎狼般首扑荣禧堂而去。
“不……不要……”贾琏失声尖叫，想要上前阻拦，却被两名龙骧卫像拎小鸡一样架住，动弹不得。
“珩哥儿，你……”贾母颤声开口，想说什么，却在对上贾珩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时，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那不是一个晚辈的眼神。
那是裁决者的眼神。
北静王水溶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赞叹。这贾珩，行事当真是雷厉风行，首指要害！
无需审问，无需逼供，首接用事实将对方的侥幸心理碾得粉碎！
很快，荣禧堂方向传来“哐当”一声巨响，似乎是重物被撬开的声音。
紧接着，一名龙骧卫飞奔而来，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启禀大人！己找到暗室入口！”
贾珩面无表情，淡淡道：“带路。”
一行人，押着面如死灰的贾琏，在龙骧卫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走向荣禧堂。
荣禧堂东次间内，那座名贵的紫檀木多宝阁己经被粗暴地移开，地面上，一块方砖被撬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一股陈腐的霉味混合着金银的特殊气息扑面而来。
“点火把！”
随着校尉一声令下，几支火把被点燃，投入洞口。
下一刻，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金光！
刺目耀眼的金光，从那幽深的洞口中迸射而出，几乎要将整个屋子照亮！
龙骧卫的甲士们鱼贯而入，很快，一箱又一箱的东西被抬了出来。
黄澄澄的金锭、白花花的银元宝、各色璀璨夺目的珠宝玉器、名家字画、珍稀古玩……
这些东西被随意地堆放在院子里，很快就积成了一座小山，在阳光下闪烁着令人疯狂的光芒。
王夫人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嫉妒。这么多钱！贾赦这个天杀的，竟然背着大家藏了这么多钱！
贾政则是手脚冰凉，他知道，完了。
彻底完了。
这么多来路不明的家产，就是铁证！谁也救不了贾赦，甚至整个贾家都要被拖下水！
贾母拄着拐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嘴唇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看着那座金山，只觉得无比的荒诞和讽刺。
而贾琏，在看到第一箱金子被抬出来时，精神的最后一根弦便彻底绷断了。
他双眼一翻，整个人像一滩烂泥般在地，口中喃喃自语：“没了……全没了……”
“大人，还有这个！”
一名校尉捧着几个厚厚的楠木盒子走了出来，呈到贾珩面前。
贾珩接过盒子，将其打开。
里面不是金银，而是一本本码放整齐的账册。
他随手拿起一本，缓缓翻开。账册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一笔笔触目惊心的交易，行贿的官员姓名、送出的礼金数额，清晰无比。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一页，上面赫然盖着薛家皇商的印记，旁边一笔标注，指向了忠顺王府。
另一本账册里，他甚至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宫中内侍监的一位副总管，贾赦竟连宫里的人都敢重金勾结！
北静王水溶也凑过来看了一眼，顿时脸色铁青，怒不可遏。
“好！好一个荣国府一等将军！”
他怒极反笑，声音中带着滔天的杀意。
“国朝艰难，边关缺饷，他却在这里富可敌国！贪墨至斯，罪不容诛！”
水溶转向贾珩，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激赏：“珩哥儿，你此举，是为国除蛀，大功一件！”
贾珩“啪”的一声合上账册，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
他无视了如泥的贾琏，无视了神情各异的贾府众人，仿佛他们都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他的目光落在龙骧卫校尉身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落。
“水大人，封存所有证物，立刻入册。”
“是！”
贾珩顿了顿，转头看向北静王，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王爷，看来我们今晚，还有下一家要去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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