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甲运兵车的引擎轰鸣声，在踏入长乐街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
车内，原本因颠簸而产生的细微震动，骤然消失。
林雪瑶的目光锐利如刀，透过防弹玻璃望向窗外。这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不是没有声音，而是所有的杂音都被过滤掉了。风声、远处建筑坍塌的闷响、诡异生物的嘶嚎……所有构成末日背景音的元素，在这里荡然无存。
街道，干净得不像话。
地面上没有碎石，没有垃圾，甚至连一片枯叶都找不到。两侧的残破建筑静默地矗立着，仿佛被时间定格的标本。
“队长……”身旁的副手，一名经验丰富的特战队员，声音干涩地开口，打破了车内的寂静。
“所有外部环境音消失，热成像无异常，能量探测读数……归零。”
另一名技术员紧盯着屏幕，额头渗出细汗，他指着一行诡异的数据，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队长，你看这个……这里的熵值，低得不正常，就像……就像时间被凝固了。”
时间被凝固了。
林雪瑶的心猛地一沉。她想起了周晨那张充满敬畏的脸，想起了他反复强调的两个字——规矩。
原来，他所说的敬畏，从踏入这条街时，就己经开始了。
这里不是一片普通的区域，这里是一个“场”。一个由那个叫顾渊的男人，以未知手段建立起来的，绝对掌控的领域。
“下车。”林雪瑶的声音冷静果决，不带一丝情绪。
车门开启，五名全副武装的队员呈战术队形散开，手中的武器紧握，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种警惕是多余且可笑的。
这里没有任何威胁，没有任何活物，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宁静，宁静到让人心慌。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沁人心脾，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庄严肃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林雪瑶抬头，看向街道尽头那家挂着“往生堂”牌匾的店铺。
黑底金字的牌匾，在灰败的末日背景下，显得异常醒目，仿佛是这片死寂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店铺门口，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他身形高大，站姿笔挺如松，双手负在身后，神情平静地注视着他们一行人，仿佛己经等候多时。
是张虎。
林雪瑶的瞳孔微微收缩。资料里那个在尸潮中挣扎求生、眼神里充满惊恐与麻木的幸存者，和眼前这个气质沉稳、渊渟岳峙的男人，简首判若两人。
他的眼神里没有了过去的惶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平静和自信。那是一种找到了信仰，并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坚定。
仅仅几天，顾渊就把一个普通的幸存者，改造成了这副模样？
林雪瑶心中警铃大作，带领小队缓缓走上前。
在距离往生堂大门十米处，张虎抬起了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动作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止步。”
他的声音平淡，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此地禁止携带武器。”
林雪瑶的副手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沉声道：“我们是官方特别行动队，前来拜访顾渊先生，执行公务！”
他试图用官方的身份施压，这是他们过去无往不利的通行证。
然而，张虎的眼神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那眼神冰冷而空洞，不带丝毫感情，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副手瞬间感觉如坠冰窟，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天灵盖，竟下意识地闭上了嘴，后退了半步。
“在往生堂门前，”张虎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语调，“没有官家，只有客人和逝者。”
“说明来意，否则请回。”
嚣张！
霸道！
这简首是在公然藐视官方的权威！
几名队员的脸上都露出了怒意，握着武器的手又紧了几分。
“放下武器。”
林雪瑶清冷的声音响起，制止了手下们即将爆发的冲动。
她深深地看着张虎，这个男人己经不是她资料里的那个张虎了。他现在是往生堂的“门神”，是顾渊规矩的化身。
在这里，官方的身份确实一文不值。
“我们没有恶意。”林雪瑶率先将自己的配枪卸下，放在了身旁的装甲车引擎盖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其他队员见状，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服从命令，纷纷解除了武装。
林雪瑶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份密封的官方文件，递了过去。
“这是我们的证件，以及希望与顾大师展开合作的初步方案。”
张虎看都没看那份文件一眼，只是重复道：“老板的规矩，入门前，卸下所有兵器。”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腰间的匕首和战术背心里的震爆弹。
林雪瑶的呼吸微微一滞。她明白，对方这是要他们彻底解除武装，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进去。
在这吃人的末日里，武器就是安全感的来源。彻底解除武装，无异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对方手上。
对峙，在死寂的街道上蔓延。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那淡淡的檀香味，在无声地昭示着此地主人的威严。
数秒后，林雪瑶深吸一口气，紧绷的嘴角忽然松弛下来。
她笑了笑，将手中的文件收回怀里。
她明白了，用官方那一套“合作”、“协商”的逻辑，在这里是行不通的。
想见顾渊，就必须用他的方式，说他的“语言”。
“好。”
她转过身，对队员们下令：“所有武器，全部留下。”
在队员们惊愕的目光中，林雪瑶带头，将身上所有隐藏的武器，包括一柄锋利的军用匕首，全部放在了车上。
做完这一切，她才重新转向张虎，神情己经变得平静而诚恳。
“那么，烦请通报一声。”
她的措辞变了，从命令变成了请求。
“就说，城东安全区负责人林雪瑶，有一笔关乎全城数十万幸存者安危的‘大生意’，想和顾大师谈谈。”
她刻意加重了“生意”两个字。
张虎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点了点头，转身推开那扇古朴的木门，走了进去。
门扉没有完全关上，留下了一道缝隙。
林雪瑶的目光下意识地朝门缝里瞥去。
店内光线柔和，布置古雅。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背影。
顾渊。
他正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张巨大的及地长桌前。桌上铺着一张巨大的明黄色图纸，上面用朱砂绘制着无比繁复玄奥的线条和符号，宛如一张天成的星图。
他手持一支狼毫笔，蘸着朱砂，正在图纸上专注地描绘着什么，神情一丝不苟，仿佛正在进行一项神圣的仪式。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门外这支官方顶级小队的存在，又或者……是根本不屑于在意。
张虎走到他身后，低声汇报了几句。
顾渊的笔尖没有丝毫停顿，依旧在图纸上行云流水地游走。
片刻后，他才从喉咙里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嗯。”
张虎躬身一礼，随即转身走了出来，重新站在林雪瑶面前，神情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淡漠。
他轻轻带上门，隔绝了林雪瑶探寻的视线。
“老板说，生意可以谈。”
林雪瑶心中一喜，看来自己的策略对了。
然而，张虎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但老板的时间很宝贵，他说，他的知识和时间，是这个世界上最昂贵的商品。”
张虎面无表情地传达着顾渊的原话，声音不大，却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林雪瑶和她所有队员的心上。
“咨询费——”
“每小时，十枚S级诡异核心。”
“先付后谈，概不赊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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