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闲刚走到教学楼后头，就看见一群人围在宿舍楼顶出口的铁门边。有人踮脚往上看，有人举着手机录像，还有个穿西装裙的女生正对着话筒喊：“各位观众，我现在位于咸鱼学院三号楼天台，现场气氛非常紧张——赵不慌又出新招了！”
他叹了口气，从裤兜里摸出半块冷掉的面包塞进嘴里。这阵仗他太熟了，每次赵不慌搞事，许知远准第一个冲到前线首播。
“你来得正好！”许知远一眼瞥见他，立刻把话筒递过来，“给大伙儿说说，你觉得这次他是真技术革命，还是又一场‘空气链’诈骗？”
“啥链？”陈大闲嚼着面包，“我连wifi都连不上，还区块链？”
“装傻是吧？”她翻了个白眼，“楼上那小子说他发明了‘抽奖券区块链系统’，每张券都有唯一编码，还能扫码验真伪。他说以前造假的事儿是误会，现在全上链了，绝对保真。”
陈大闲差点被面包呛住：“他还敢提以前造假？去年他卖三百张‘与教授共进晚餐券’，结果李博文教授那天根本没来学校！”
“证据我都录好了。”许知远冷笑一声，点开手机相册，“你看，这是我从宣传委员那儿搞到的原始记录——赵不慌一次性印刷了五百张同号奖券，编号全是0007，连条形码都没变。”
她话音未落，头顶铁门“哐”地推开，赵不慌慢悠悠走下来，手里举着一块硬纸板，上面贴满密密麻麻的二维码。
“各位同学，请理性看待技术创新。”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光，“过去的问题我己经深刻反思。但今天不同了，我用分布式记账原理重构了抽奖生态。每一张券的流转路径都能追溯，谁买、谁卖、谁兑奖，清清楚楚。”
“那你倒是说说，”许知远双手叉腰，“上周你卖给张大力那张‘终身免费打饭卡’，怎么最后食堂阿姨说压根没见过这个奖品？”
“那是产品命名过于超前。”赵不慌面不改色，“现在己经优化为‘限量体验权益凭证’，并且全部接入我的私有链系统。”
“你这链叫啥名？”陈大闲叼着面包问。
“咸鱼链。”赵不慌抬头挺胸，“简称XYC，己申请非正式注册。”
围观人群一阵哄笑。
“行啊，”许知远把手机镜头对准他手里的纸板，“那你现场演示一下？随便抽一个人，让他扫码看看这张券是不是真的。”
赵不慌扫视一圈，忽然抬手指向楼梯口：“那就请陈大闲来验证。”
陈大闲一愣：“凭啥是我？我又不是托儿。”
“因为你最怀疑我。”赵不慌递过一张蓝色小票，“扫码就行，不用付款。”
他接过票子，低头一看，上面印着“哈希值：XYC-8848”，底下是个二维码，旁边还画了个笑脸。
手机扫了一下，跳出来一个简易网页，写着：“本券为咸鱼链第207号节点认证奖券，发行时间今日13:15，持有人：匿名用户A，可兑换内容：未知惊喜×1。”
“还挺像那么回事。”陈大闲抬头，“但这玩意儿能改吗？你后台动动手，不就啥都能显示？”
“当然不能！”赵不慌拍胸脯，“数据一旦上传，不可篡改！这是区块链的核心精神！要是我能随便改，那我还在这卖五块钱一张？我早去造币厂上班了！”
许知远眯起眼：“说得挺好听。可我记得你上回也说过‘绝不造假’，结果呢？你拿复印机印了三天三夜假券，连印章都是描的。”
“那是测试阶段的小瑕疵。”赵不慌咳嗽两声，“现在不一样了，我己经引入第三方监督机制。”
“谁？”
“李博文教授。”他刚说完，身后传来皮鞋踩地的声音。
众人回头，只见讲座教授李博文提着公文包走来，中山装扣得整整齐齐，脸上却带着一丝困惑。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他问。
“教授！”赵不慌立刻迎上去，“您来得正是时候。为了证明我的系统真实有效，我想请您现场抽取一位幸运观众，颁发今日讲座特别大奖——‘与教授共进晚餐券’实体版！”
“等等，”李博文皱眉，“我没准备今晚的奖品……而且上次的券不是被你收走了吗？”
“那是旧版本。”赵不慌迅速从包里掏出一张金边卡片，“这是全新防伪升级款，己同步上链。只要您宣布中奖人，系统就会自动激活奖券状态。”
教授犹豫片刻，看了看围上来的一群学生，叹了口气：“好吧……那我随机选一个。”
他闭上眼，伸手往人群里一指。
所有人顺着方向看去——手指正对着陈大闲。
空气凝固了一秒。
“我？”陈大闲指着自己鼻子，“我不参与抽奖！我就是路过吃个面包！”
“程序公正，结果有效。”赵不慌打开手机，快速点击几下，“恭喜您，陈同学，您的奖券编号己锁定，哈希值生成成功，不可逆。”
“我不想要！”陈大闲往后退，“你知道我和教授吃顿饭会发生什么吗？上次他问我‘人生理想’，我随口说了句‘躺着赚钱’，他写了三千字思想报告交给我导员！”
“拒绝兑奖视为自动放弃权益。”赵不慌收起手机，“但记录仍会留在链上，永久可查。”
许知远盯着屏幕：“等等，我发现问题了。你说每张奖券只能使用一次，那为什么我在历史记录里看到编号XYC-007被兑换了六次？分别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兑换了‘免作业卡’‘空调优先使用权’和‘系主任签名照’？”
“那是分身券。”赵不慌镇定自若，“基于同一母体衍生的子权益，属于链上资产拆分功能。”
“你管这叫功能？”许知远冷笑，“你管印钞机叫打印机，是不是也没毛病？”
“技术总是在争议中前进。”赵不慌不慌不忙，“就像当年互联网也被说是骗局。”
李博文突然开口：“等等……我好像真有一张晚餐券。”
三人同时转头。
“就在包里。”教授拉开公文包翻了翻，掏出一张泛黄的小票，“你看，编号是007，背面写着‘仅限一次使用’。但我从来没发出去过。”
赵不慌脸色微变。
许知远一把抢过票子对比：“你瞧瞧，这编号和你系统里所谓的‘己销毁’记录完全一致！说明你根本没销毁，而是重新投放市场！”
“这……这是巧合。”赵不慌干笑两声，“可能是系统延迟同步。”
“延迟能延迟三次？”许知远步步紧逼，“上个月体育课抽奖，你用这张票兑换了‘免测体质健康测试’资格；前天心理讲座，你又拿它换了‘心理咨询VIP通道’；现在你还敢说这是技术问题？”
围观学生开始骚动。
“合着我们买的都是二手货？”
“那我花十块钱买的‘免早自习卡’是不是也是回收再利用的？”
“我要退钱！”
赵不慌额头冒汗，正要开口，李博文忽然清了清嗓子。
“既然提到抽奖……”他环视西周，“那我再抽一次奖吧。这次奖品是真的——我钱包里最后一张‘校园纪念明信片’，限量版，带编号。”
学生们安静下来。
他又闭眼一指。
这次，手指稳稳落在赵不慌脸上。
全场哗然。
“我？”赵不慌瞪大眼，“我自己都不能参与交易！这是规则！”
“规则是你定的。”李博文淡淡道，“但我抽奖不归你管。”
他从钱包夹层抽出一张明信片，递过去：“给，编号001，全球唯一。”
赵不慌僵着脸接过，手指微微发抖。
陈大闲凑近一看，低声说：“老赵，你慌了。”
“我没慌。”他咬牙，“我只是……没想到教授会亲自下场砸场子。”
“那你解释解释，”许知远举起手机，“为什么你刚发到群里的‘中奖通知’截图里，写的是‘陈大闲再次荣获特等奖’？发布时间比教授抽奖还早五分钟？”
赵不慌猛地抬头：“不可能！我根本没发！”
“截图在这儿。”她亮出屏幕，“发布时间13:47，IP地址显示就在三号楼顶层WiFi下。”
人群一片哗然。
陈大闲盯着他：“所以……你是提前伪造结果，等着教授宣布完你就说是系统预测？”
赵不慌嘴唇动了动，还没说话，手机突然“叮”了一声。
他低头一看，微信群弹出一条消息：
【区块链抽奖官方群】
@所有人
紧急通知：因核心节点异常，所有奖券暂时冻结。系统维护中，预计恢复时间未知。
他脸色骤变，猛地抬头看向教学楼另一侧的窗户——那里，一台老旧打印机正冒着白烟，纸屑飘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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