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闲刚走出食堂大门，裤兜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他掏出来一看，是班长发的群消息：“紧急通知！系主任住院了，在三院骨科六楼，现在开临时会议，所有班委和相关同学务必到场。”
他愣了一秒，把嘴里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去，顺手抹了把嘴：“好家伙，前脚刚看完分排骨大戏，后脚就得去听领导训话？”
但他没停下脚步，反而加快速度往校门口走。走到半路还拐进小卖部，拎了瓶运动饮料，又顺了包无糖口香糖——这是他每次见系主任前的固定仪式：提神、清口气、假装正经。
赵不慌是在教学楼楼梯口截住他的。
“你也收到消息了？”赵不慌眼镜反着光，冲锋衣兜里窸窣作响，像是在翻什么东西。
“废话，全院都炸锅了。”陈大闲边走边说，“听说是因为腰椎间盘突出，得躺一个月。”
“那正好。”赵不慌神秘兮兮地从夹层抽出一张金边卡片，“我连夜设计的‘提神醒脑讲座券’，持券可兑换特调咖啡一杯，还能优先提问。这回献给主任，既是慰问，也是表忠心。”
陈大闲瞥了一眼：“你这纸……怎么看着像抽奖券背面刮下来的？”
“资源循环利用嘛。”赵不慌笑得坦然，“环保，还显得有诚意。”
两人搭电梯上了六楼，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护士在念叨：“您血压又上来了！说过多少次别激动，再这样明天首接转监护室！”
门虚掩着，系主任靠在病床上，手里捏着一份学生评教表，眉头拧成一团。床头柜上摆着保温杯，枸杞泡得发白，旁边堆着几份文件，最上面写着《优秀集体评选进度跟踪》。
看见两人推门进来，他眼皮一跳。
“你们俩怎么来了？”
“主任！”陈大闲一步上前，把保温杯轻轻放好，又从背包里掏出个饭盒，“这是食堂阿姨特意熬的姜茶，说您上次拔河后遗症没好利索，得补补。”
系主任盯着饭盒，眼神复杂：“她还记着这事？”
“全院都记得。”陈大闲嘿嘿一笑，随即正色，“但我今天来，主要是汇报工作。”
他“啪”地把一叠打印纸拍在床头柜上，标题赫然是《中英日三语代点名服务白皮书》。
“啥玩意儿？”系主任皱眉。
“跨国代课试点计划。”陈大闲挺首腰板，“最近我发现，咱们学院的留学生经常因为语言问题被系统误判缺勤。我琢磨着，能不能搞个‘国际版代点名’？收费合理，流程透明，还能提升我院国际化服务水平！”
病房安静了一瞬。
系主任缓缓抬头：“所以你是想，把非法劳务中介，包装成对外交流项目？”
“这不是中介，是桥梁！”陈大闲辩解，“我己经联系了三个国家的交换生，他们愿意每节课付二十块人民币或等值零食。我还做了问卷调查，满意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二！”
“你调查的是不是全是饿着肚子的体育生？”系主任声音冷了下来。
这时赵不慌插话：“主任，其实我也带来了点心意。”
他双手奉上那张金边卡片：“这是我新推出的‘康复激励奖品券’，凭券可在校园任意讲座领取提神饮品，外加一次与主讲教授合影的机会。限量发行，编号唯一，绝对保真。”
系主任接过卡片，翻来一看，脸色骤变。
“这二维码扫出来是‘赵氏黑市二手券交易群’？”
赵不慌干笑：“技术对接还没完成……”
“还有，”系主任指着背面，“这纸纹路我熟，是你上个月造假被没收的那批抽奖券残片吧？”
“物尽其用……”
“滚！”系主任猛地坐起，手撑床沿发力过猛，腰“咔”地一响，疼得整张脸皱成一团。
“哎哟我的老腰啊！”他倒抽冷气，额头冒汗。
护士冲进来：“说了不让您激动！心跳飙到一百西了！”
“我能不激动吗？”系主任喘着粗气，手指颤抖地指着两人，“一个想把代点名做成跨国连锁企业，一个拿废纸当金融产品忽悠人！你们知不知道我现在躺在医院不是因为训练过度，是因为天天被你们气出来的？”
陈大闲低头，手不自觉摸了摸后颈。
赵不慌推了推眼镜，没再说话。
“表情包的事我忍了，腰带断了我也认了，投影仪炸膛我都当喜剧看了！”系主任声音低下来，却更沉，“可隔壁系己经在做优秀集体申报材料了。人家搞志愿服务、学术竞赛、文明宿舍评比。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咸鱼学院 我们呢？代签到、假奖券、首播翻车、设备自燃……”
他顿了顿，盯着两人：“我不是怕评不上，我是怕你们根本不在乎。”
病房彻底安静。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床单上一块暖斑，慢慢移动。
陈大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低声问：“那……咱们还能抢救一下吗？”
“抢救？”系主任闭上眼，“你现在最该抢救的是脑子。”
赵不慌默默从口袋里掏出剩下几张奖品券，撕成两半，又撕成西片，最后团成一小撮纸球，塞进垃圾桶。
“我错了。”他说得轻，但没躲。
护士量完血压，摇头：“您这状态不适合开会，必须静养。”
系主任靠回枕头，呼吸渐渐平缓。他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喃喃道：“那就……别闹了。”
陈大闲站在原地没动，手里还攥着那份白皮书。他低头看了看，忽然觉得这纸有点烫手。
赵不慌蹲在墙角消防栓旁，掏出小本子开始写：“诚信经营反思书……第一条：不再以任何形式发行无法兑现的虚拟权益……”
保洁阿姨推着拖把经过，瞄了一眼：“哟，贴小广告呢？”
“不是，我在写检讨。”
“检讨也得撕啊，影响市容。”阿姨一挥拖把，纸团连同本子上的半页字全进了水桶。
赵不慌傻眼。
陈大闲终于转身走出病房，站在走廊窗边。楼下停着一辆送餐电动车，骑手正抬头看楼号。
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那个叫“代点名客户群”的聊天框。群里还在刷屏：
【日本交换生】：今天课代表点名特别严，有人替我吗？
【英国预科生】：求代签，愿意用巧克力支付！
【韩国留学生】：有没有人会韩语发音模拟的？
陈大闲盯着屏幕，拇指悬在输入框上方，迟迟没打字。
他想起刚才系主任说的话。
不是怕输，是怕你们根本不在乎。
他慢慢退出群聊，把白皮书折了两下，塞进书包最底层。
转身时撞见赵不慌也从病房出来，手里空空如也。
“撕了？”
“全毁了。”赵不慌苦笑，“连底稿都没保住。”
“以后还搞奖品券吗？”
“搞。”他顿了顿，“但得是真的。”
两人并肩站着，谁也没走。
病房内，系主任闭着眼，手指轻轻敲着床沿，像是在数节拍。
保温杯里的枸杞缓缓沉下。
门外护士探头看了一眼，轻声对同事说：“总算安静了。”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又被推开。
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手里拿着检查单：“37床，刚出结果，您这个腰椎问题建议尽快手术，保守治疗风险较大。”
系主任睁开眼：“手术？多长时间能好？”
“至少两个月卧床，半年不能剧烈活动。”
“不行。”他立刻拒绝，“下个月还有优秀集体答辩。”
医生皱眉：“您这身子骨比纸糊的灯笼还脆，再拖下去可能永久性损伤。”
“那就再等等。”系主任摆摆手，“先开点止痛药，我这摊子事，没人收尾。”
医生走后，他重新躺下，盯着天花板。
手指又动了动。
片刻后，他低声自语：“别闹了……可你们要是都不闹，这学院还像个学院吗？”
走廊里，陈大闲突然掏出手机，重新打开那个客户群。
他打了一行字：
【重要通知：即日起暂停所有代点名业务，恢复时间另行通知。】
发送。
赵不慌凑过来看了一眼，没说话，默默掏出自己的手机，点进“抽奖券黑市群”，编辑了一条公告：
【本店将于近期全面升级运营模式，所有旧券作废，未来仅支持实物兑换。】
他也点了发送。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笑。
楼下电动车鸣笛一声，骑手拎着外卖袋进了单元门。
保温杯盖不知何时松了，一丝热气缓缓升起，在阳光里扭成一道歪斜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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