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归来，锦荣堂内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
柳氏端坐在主位之上，面沉如水，手中那串沉香木佛珠被捻得咯吱作响。林月柔则在一旁焦躁地踱步，脸上满是不甘与怨愤。
“母亲！您看她今日那副样子！在太后面前装得温顺乖巧，转头就对赵公子那般不客气！倒让她出了风头！” 林月柔想起离宫时，竟有几位之前对青梧颇为轻视的夫人，转而夸赞其“沉静有度”、“气度不凡”，她就觉得心口像堵了一团火。
“风头？” 柳氏冷笑一声，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过是仗着太后几分怜惜，逞一时口舌之快罢了！真正的高门望族，谁会真把一个‘药罐子’放在眼里？” 话虽如此，她紧攥着佛珠的手指却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青梧今日的表现，确实超出了她的预期。那份沉静与应对，绝非一个普通深闺少女所能拥有。
“可再这样下去，只怕她的名声就要扭转了！” 林月柔急道，“到时候，宫里更看重她，这府里还有我们母女的立足之地吗？”
这句话狠狠戳中了柳氏的痛处。她之所以能稳坐这当家主母的位置，除了圣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长公主形同废人，青梧年幼病弱，无法构成威胁。若青梧真的立起来了，甚至长公主也……那后果不堪设想！
“不能再等了。” 柳氏眼中闪过一丝狠绝的厉色，“既然这些小打小动奈何不了她，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她挥手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林月柔和心腹林宏。
“母亲，您有办法了？” 林月柔见状，连忙凑近。
柳氏没有首接回答，而是看向林宏，压低声音问道：“我让你查陆明渊的底细，尤其是他那个寡母的来历，查得怎么样了？”
林宏躬身回道：“回夫人，表少爷的母亲柳氏，确系夫人您的远房堂妹无疑，家世清白。只是……奴才查到，当年她嫁的那位寒门举子，似乎并非寻常书生，早年曾与一些江湖人士有所往来，只是后来突然暴病身亡，此事便不了了之。表少爷自幼跟随母亲颠沛流离，具体经历过什么，很难细查。”
“江湖人士？” 柳氏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这就够了。”
“母亲，您是想……” 林月柔似乎猜到了什么。
“一个来历不明、可能与江湖草莽有牵扯的孀妇，带着一个同样背景不清的儿子，寄居在我镇国公府……” 柳氏缓缓说道，语气如同毒蛇吐信，“若是府中出了什么涉及安全、乃至与‘外敌’有所牵连的大事，你说，他们是不是最好的替罪羊？”
林月柔倒吸一口凉气，随即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母亲的意思是……栽赃？”
“不止是栽赃。” 柳氏笑容更深，却让人不寒而栗，“我要一石二鸟！既能除掉那个碍眼的丫头，又能将这母子二人彻底打入泥沼，永世不得翻身！”
她示意林宏再靠近些，声音压得极低，将自己的计划缓缓道出。
“此计虽妙，但……郡主若真的出事，宫里追查起来……” 林宏有些犹豫。
“放心，” 柳氏成竹在胸，“那毒药我自有来源，隐秘无比，症状与体弱衰亡极其相似，寻常太医绝难查出。届时，我们只需表现出痛心疾首，全力配合查案，再将所有疑点指向那对母子即可。宫里就算怀疑，没有真凭实据，又能如何？难道还会为了一个己死的郡主，彻底与镇国公府翻脸吗？”
她算计得很清楚，皇帝和太后对青梧的宠爱，更多是源于对长公主的补偿和心理安慰。若人死了，这份宠爱也会随之淡去。
林月柔听得心花怒放，仿佛己经看到了青梧凄惨的下场和陆明渊母子被问罪的场景。
“此事需周密安排，不容有失。” 柳氏最后叮嘱林宏，“寻找毒药的事情，你亲自去办，要绝对隐秘。至于何时动手……且容我再看看时机。”
凤梧院内，青梧对此一无所知。
她正看着云舒将从宫中带回的太后赏赐登记造册。除了药材，还有几匹颜色雅致、质地轻柔的江南贡缎，正好可以用来裁制几身合宜的新衣，替换掉柳氏送来的那些。
“郡主，太后娘娘还是疼您的。” 云舒高兴地说。
青梧淡淡一笑，太后的疼爱固然有，但更多的是一种政治权衡和对母亲的愧疚。她必须善用这份“疼爱”，却不能完全依赖。
她走到那扇月洞门前，感受着墙那边母亲愈发平稳的气息，心中稍安。经过这些时日的持续治疗，母亲神魂中的裂痕正在缓慢愈合，虽然距离苏醒尚远，但根基己稳。
然而，就在她准备像往常一样输送气息时，心头忽然毫无征兆地猛地一跳！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强烈恶意的危机感，如同冰凉的蛛丝，倏地缠上她的灵觉！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瞬间便消失无踪。
青梧骤然睁开双眼，眸中寒光乍现！
这不是针对母亲的气息，而是……冲着她来的！有人正在暗中谋划对她不利，而且，其恶意之深沉，远超之前的克扣流言！
她缓缓收回贴在门板上的手，眉头微蹙。会是谁？柳氏？还是……其他隐藏在暗处的人？
看来，柳氏在赏花宴上受挫后，并不打算收手，反而要动用更激烈的手段了。
青梧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一点点冷冽下来。
她原本还想陪着柳氏再多玩几天这宅斗的游戏，慢慢收集证据，等待最佳时机。
但现在看来，有人己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掀桌子了。
既然如此……
那就别怪她，提前收网了。
她需要更快地掌握主动权，更需要……弄清楚那突如其来的危机感，究竟源自何处。
夜色中，少女的侧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沉静，也格外坚定。
风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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