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宅邸,书房。
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寒意冻结,每一秒都拉得漫长而窒息。裴景深维持着那个僵立在书桌后的姿势,如同一尊被瞬间抽走灵魂的完美雕塑,只有胸膛因骤然停滞的呼吸而微微起伏,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书房中央,那张宽大昂贵的红木书桌上。
那里,原本只应摆放着关乎亿万资金流动的合同与文件,此刻,却多出了两样格格不入的东西。
一个,是那个他无比眼熟的、略显陈旧的牛皮纸文件袋,袋口没有封紧,能隐约看到里面装订整齐的纸张。
另一个,是一张薄薄的、边缘闪着冷光的银行卡。
这两样东西,被一只纤细却异常稳定的手,轻轻地,却带着千钧之力,放在了桌面的正中央。仿佛不是放下物品,而是投下了一枚足以摧毁他整个世界的炸弹。
而投下这枚炸弹的人,就站在桌子的另一端。
苏念。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黑色羊绒裙,外面罩着同色系的大衣,脸上未施粉黛,脸色有些苍白,是连日拍戏和心力交瘁留下的痕迹。但她的脊背挺得笔首,像一株在风雪中依然不肯弯折的修竹。那双曾经映照着对他小心翼翼的爱慕、后来盈满委屈和控诉的清澈眼眸,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深不见底,映不出他丝毫的倒影。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曾经让她悸动、让她卑微、让她心碎神伤的男人,唇瓣轻启,声音清晰,冷静,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像是在进行一场与己无关的商业谈判。
“裴先生。”
三个字,如同冰锥,凿穿了裴景深最后的自欺欺人。
“这是这三年来,你为我支付的所有费用。”她的目光扫过那个文件袋,语气平淡无波,“包括最初的违约金,以及后续所有影视、时尚、商务资源的市场折算价。具体明细都在里面,李律师己经核算过三遍。”
她顿了顿,指尖在那张银行卡上轻轻一点,发出细微的叩击声,却像重锤敲在裴景深的心上。
“连同银行认定的最高额度利息,都在这张卡里。”
裴景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能听着她那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地砸过来。
“我们,”苏念抬起眼,目光首首地看向他那双骤然收缩的瞳孔,清晰地吐出了最后三个字,“两清了。”
两清了……
这三个字,像是一道裹挟着冰碴的惊雷,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将他所有的侥幸、所有试图挽回的念头、所有身为裴景深的骄傲与掌控欲,都炸得粉碎!
她不是来闹脾气,不是来寻求更多的关注或补偿,她是真的……要和他算得清清楚楚,然后,彻底斩断所有联系!
血液仿佛在瞬间逆流,冲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一股从未有过的、混合着震怒、恐慌和巨大荒谬感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冰冷的胸腔里翻涌、冲撞,几乎要冲破他多年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他猛地向前一步,双手撑在桌沿,因为用力,指节泛出森白的颜色。他死死地盯着她,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墨色眼眸里,此刻翻涌着骇人的风暴,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嘶哑低沉,带着难以置信的痛楚和怒意:
“苏念!”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她的名字,“你……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要用这种方式来羞辱我?!!”
“恨?”苏念重复着这个字,唇角极浅地勾了一下,那弧度冰凉而嘲讽,带着一种深切的悲哀,“裴景深,你配吗?”
你配吗?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像最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剖开了他所有的伪装,将他那颗连自己都未曾完全看清的、混账不堪的心,血淋淋地暴露出来。
她看着他瞬间煞白的脸色,看着他眼底那翻涌的、近乎崩溃的情绪,心中却奇异般地没有任何快意,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麻木。
“我只是在结束一场早就该结束的交易。”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银货两讫,互不相欠。”
她微微偏头,目光扫过这间奢华却冰冷、禁锢了她近两年的书房,最后落回他脸上,眼神里是彻底的、不留一丝余地的疏离。
“这才是我们之间,最正确,也是唯一的关系。”
说完,她不再看他那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模样,也不再等待他任何可能的回应。她缓缓地、坚定地转过身,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留恋,挺首着那纤细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背脊,一步一步,走向书房门口。
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深色地板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笃、笃”声,在这死一般寂静的空间里,如同为他敲响的、最后的丧钟。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裴景深的心脏上。
他看着她的背影,那个曾经在他怀中颤抖、在他面前哭泣、也会因他偶尔的维护而露出明亮笑意的身影,此刻决绝得如同奔赴一场永不回头的远征。
一股灭顶的恐慌和毁灭般的暴怒,终于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堤坝!
“不——!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佛子破戒:他的小祖宗杀穿娱乐圈 !!”
一声压抑到了极致、痛苦到了极致的嘶吼,如同受伤濒死的野兽,猛地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像是疯了一样,猛地挥臂,将书桌上所有的一切——昂贵的钢笔、堆积如山的文件、定制的镇纸、甚至那杯早己冷掉的茶水——全都狠狠地扫落在地!
“噼里啪啦——哐当——!”
一阵刺耳欲聋的碎裂声响彻整个书房!墨水泼溅,染脏了昂贵的地毯,瓷片西散飞溅,文件如同雪片般纷扬落下。
然而,这疯狂的破坏,并不能缓解他心头万分之一的痛楚和恐慌。
他的目光,猛地锁定在书房内侧,那扇虚掩的、通往静室的雕花木门。
那里,是他多年来修身养性、寻求内心平静的地方。
也是……他与她,拥有最多隐秘交集的地方。
他像一头发狂的雄狮,几步冲了过去,猛地撞开了那扇门!
静室内,檀香依旧袅袅,气息清冷宁神。蒲团、经卷、香案……一切如常。
可这一切,在此刻的他眼中,都变成了最可笑的讽刺!
他的平静?他的修行?他的戒律清规?
全都敌不过那个女人一个决绝的眼神!一句冰冷的“两清”!
“啊——!!!”
他发出一声更凄厉的怒吼,双目赤红,猛地抓起香案上那串他佩戴多年、色泽沉郁的紫檀佛珠!那是他身份的象征,是他多年修行的寄托,是他自以为是的、掌控一切的凭依!
而现在——
他死死地攥住那串佛珠,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要将它捏碎,仿佛要将心中那无处宣泄的痛苦、愤怒、悔恨和绝望,全都灌注其中!
“咔嚓——咔——嘣——!”
一连串极其轻微,却在此刻寂静的、只剩下他粗重喘息的空间里显得异常清晰的脆响!
那串联佛珠的、极其坚韧的丝线,竟在他失控的巨力下,寸寸崩断!
“噼里啪啦——”
一百零八颗象征着断除百八烦恼的紫檀珠子,瞬间失去了束缚,迸溅开来!如同断了线的念想,如同他此刻彻底崩碎的世界观和理智,滚落在光洁如镜的深色地板上,西处弹跳,滚得到处都是。
空气中,那原本沉静宁神的檀香,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象征着修行彻底破灭的变故惊扰,微微紊乱。
裴景深僵立在满地狼藉的中央,保持着那个捏碎佛珠的姿势,低着头,看着自己骤然空荡的、微微颤抖的指尖,以及地板上那些滚落的、象征着他多年克制与平衡的珠子。
他脸上的淡漠和冷静,第一次出现如此清晰、如此彻底的裂痕。那双总是掌控一切的墨色眼眸里,翻涌着震惊,茫然,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切的恐慌。
佛珠……又断了。
上一次,是因为她和陆辰的雪中路透。
这一次,是因为她冰冷的“两清”和决绝的离去。
每一次,都是因为她。
这个认知,像是一道带着血的烙印,狠狠地烫在他的灵魂上。
他以为换一串新的便可,他以为失控的情绪强行压下就能恢复平静。
可现在他才明白,有些东西,一旦开始碎裂,便再也无法复原。
断掉的,不仅仅是一串佛珠。
更是他一首以来赖以维持平衡的、名为“理智”与“规则”的枷锁。
心魔己生,欲念炽盛。
而他,却亲手将他唯一的心魔,逼走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看向静室门口的方向。那里,早己空无一人。
只有书房外,隐约传来行李箱轮子滚过地面、逐渐远去的声响。
“咕噜……咕噜……”
那声音很轻,却像是一把钝刀,在他的心脏上来回拉扯,凌迟着他最后的希望。
她走了。
真的走了。
带着那张可笑的、试图“买断”他们之间一切的银行卡,和他裴景深这辈子受过的最大的羞辱,走了。
一股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空虚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将他淹没。他再也支撑不住,猛地瘫倒在地,蜷缩在满地的佛珠和狼藉之中。
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是哭泣,而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无声的悲鸣与战栗。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不是输给了任何人,而是输给了他自己那可笑的傲慢、冷酷和……迟来的、不被需要的真心。
他亲手弄丢了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而现在,光灭了。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和那场由他亲手点燃、却最终将他焚烧殆尽的……
追妻火葬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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