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脉蕴气”的痛苦,如同每日在炼狱边缘行走。林枫的身体成了各种剧毒的战场,经脉在毁灭与重塑之间反复煎熬。但效果也是显著的,他能感觉到丹田内开始汇聚起一股微弱却迥异于传统内力的气息,阴寒、刁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毒性。这力量虽不能让他一跃成为高手,却让他的五感愈发敏锐,身手也灵便了不少。
这日,胡青牛丢给他一张单子,上面罗列着几种稀有的毒物材料,冷声道:“去‘落魂坡’把这些东西找齐。那里瘴气更浓,毒虫凶悍,死了别怨我。”语气依旧刻薄,但林枫似乎能从中听出一丝若有若无的……考验意味?落魂坡己是恶人谷外围,再往外,便是真正的江湖。
林枫没有多言,收拾好必备的解毒丸和工具,再次踏入山林。落魂坡地势险峻,怪石嶙峋,常年笼罩着五彩斑斓的毒瘴,寻常武者根本不敢深入。林枫凭借逐渐适应的毒脉气息和对药理的深刻理解,小心规避着最危险的区域,按照单子上的描述搜寻着目标。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挖掘一株“腐骨藤”的根茎时,一阵激烈的打斗声和呵斥声从坡下传来。
“漕帮办事,闲杂人等滚开!”
“光天化日,劫掠商旅,你们漕帮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在这地界,我们漕帮就是王法!”
林枫眉头微皱,漕帮?他记得这是一个势力庞大的江湖帮派,掌控南北漕运,良莠不齐。他本不欲多事,准备绕开。但接下来听到的一句话,却让他脚步一顿。
“穆爷,跟这帮杂碎废什么话!拼了!”一个年轻的声音怒吼道。
“保护好货物和百姓,结阵!”另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穆爷?林枫心中一动,悄悄潜行到一块巨岩后,向下望去。
只见坡下的狭道上,十几名穿着漕帮服饰的彪形大汉,正围攻着一支小小的车队。车队护卫不过五六人,护着几辆骡车和几个瑟瑟发抖的平民打扮的人。而被护卫们护在中央,手持一杆亮银长枪,奋力搏杀的,是一名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他身着藏蓝色劲装,虽沾染了尘土与血迹,却依旧显得挺拔英武。剑眉星目,面容刚毅,此刻眼神锐利如鹰,长枪舞动间,隐隐有风雷之势,招式大开大合,正气凛然,竟凭一己之力挡住了大半攻势。但他身边的护卫显然武功平平,不断有人受伤倒下,形势岌岌可危。
“是天策府的人!”一名漕帮头目狞笑着,“杀了这姓穆的,回去舵主重重有赏!”
天策府?林枫心中再震。他听师父提起过,天策府并非纯粹江湖门派,更像是由朝廷设立、管辖武林的机构,其中多有忠义之士。看来这姓穆的年轻人,便是天策府中人。
眼看一名漕帮刀手从侧翼偷袭,刀锋首取那穆姓青年空门,林枫眼神一凝。天策府与玄冥教是否敌对他不清楚,但漕帮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与玄冥教那晚的做派如出一辙,让他心生厌恶。
他不再犹豫,手指悄然扣住几枚浸染了“麻痹藤”汁液的细针。这麻痹藤毒性不强,但见效极快,是他最近根据胡青牛的毒理自行调配的。
“咻!咻!咻!”
细针破空,无声无息,精准地射向几名正要下杀手的漕帮帮众的手腕、脖颈等处。
“啊!”
“什么东西?”
“我的手麻了!”
中针者只觉得一阵酸麻瞬间传遍半身,力道一泄,动作顿时变形。那穆姓青年虽不明所以,但战斗经验丰富,岂会放过这机会?长枪如龙,瞬间抓住破绽,枪尖连点,逼退数人,更是将那名偷袭的刀手一枪扫飞出去。
“谁?何方高人相助?穆云深感激不尽!”穆姓青年,即穆云深,朗声喝道,目光如电般扫向林枫藏身的方向。
林枫知道藏不住了,索性从岩石后走了出来。他依旧是那副落魄模样,但眼神却比初见叶倾城时沉稳了许多。
漕帮众人见只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先是愕然,随即大怒。
“哪里来的小杂种,敢管我们漕帮的闲事!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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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枫面色不变,待他们冲近,袖袍猛地一拂,一股淡淡的、带着甜腥气的粉末随风飘散。
“咳咳!什么鬼东西!”
冲在最前面的几人吸入粉末,顿时觉得喉咙奇痒难耐,涕泪横流,攻势瞬间瓦解。这是他用坡上几种毒花粉混合配置的“痒笑散”,虽不致命,却足以扰乱敌人。
穆云深见状,眼中闪过惊异,但动作毫不停滞,长枪一振,喝道:“弟兄们,随我杀!”剩余的护卫士气大振,跟着他反守为攻。
漕帮头目见这少年手段诡异,己方又接连受挫,心知今日难以得手,恶狠狠地瞪了林枫一眼:“小子,我记住你了!还有你,穆云深,咱们走着瞧!撤!”
漕帮众人狼狈地搀扶着中招的同伴,迅速退入山林,消失不见。
战斗结束,场中一片狼藉。穆云深立刻安排手下救治伤员,安抚受惊的百姓,行事井井有条。随后,他大步走到林枫面前,抱拳躬身,行了一个大礼:“天策府穆云深,多谢小兄弟仗义出手!若非小兄弟,穆某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他的态度诚恳,没有丝毫因林枫年纪轻、衣着破旧而轻视。
林枫还了一礼,淡淡道:“路见不平而己,穆兄不必客气。”他注意到穆云深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还在流血,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穆兄,你伤口有毒,这是解药,外敷即可。”
穆云深一愣,接过瓷瓶,毫不怀疑地倒出药粉敷在伤口上,一股清凉感传来,火辣的疼痛顿时减轻不少。他心中更是惊讶,这少年不仅身手诡异,医术也如此了得?
“小兄弟高义,穆某佩服。还未请教小兄弟尊姓大名?”穆云深问道,眼神清澈坦荡。
“林枫。”林枫报出名字,犹豫了一下,补充道,“原药王谷弟子。”
“药王谷?”穆云深脸色骤变,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可是……一月前遭逢大变的药王谷?”
林枫心头巨震,猛地抬头看向穆云深:“穆兄知道药王谷之事?”
穆云深面色凝重,将他拉到一边无人处,沉声道:“药王谷悬壶济世,声誉极佳。一月前惊闻噩耗,我天策府亦曾派人查探,但现场被清理得极其干净,只知是遭了毒手,凶手身份成谜……林兄弟,你竟是药王谷遗徒?那你可知……”
林枫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摇了摇头:“我只知是玄冥教所为,具体缘由,尚不清楚。”他没有完全透露师父的遗言和自身隐秘。
“玄冥教!”穆云深眼中厉光一闪,“果然是这群藏头露尾的鼠辈!林兄弟,你放心,天策府与玄冥教素来不睦,此事我既知晓,定会禀明上官,继续追查!”
他看着林枫,眼神中充满了同情与敬佩:“林兄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知林兄弟如今在何处落脚?若无处可去,可随我回天策府……”
“多谢穆兄好意。”林枫打断了他,摇了摇头,“我己有去处。”恶人谷和胡青牛的存在,他不能透露。
穆云深见他似有难言之隐,也不强求,只是郑重道:“既如此,穆某不便多问。林兄弟,今日之恩,穆云深铭记于心。他日若有需要,可凭此物到任何一处天策府据点寻我。”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制式古朴的青铜腰牌,上面刻着“天策”二字和繁复的云纹,递给林枫。
林枫看着那腰牌,又看了看穆云深真诚而坦荡的眼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是自师门覆灭后,他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陌生人的、毫无保留的善意与信任。
他接过腰牌,入手微沉:“多谢穆兄。”
“保重!”穆云深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继续去处理善后事宜。
林枫看着他忙碌而挺拔的背影,握紧了手中的腰牌。天策府,穆云深……这江湖,似乎并非只有玄冥教的冷酷和听雪楼的冰寒,也存在着这样的热血与义气。
他收起心绪,转身重新走向落魂坡深处,继续搜寻胡青牛所需的毒物。只是心中,己悄然埋下了一颗名为“朋友”的种子。
而在远处山巅,一道白衣身影悄然独立,清冷的目光透过云雾,遥望着坡下散去的人群,以及林枫消失的方向。叶倾城微微蹙眉,低声自语:“天策府穆云深……药王谷林枫……他们竟会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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