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清脆回响，在空旷的走廊里逐渐远去，首至彻底消失。
秦若霜走了。
但她留下的那股无形的威压，却像凝固的空气，死死笼罩着太子酒店顶层的会议室。
会议室内，死寂一片。
名单上的十几名核心骨干，此刻个个面如死灰，眼神中交织着恐惧、绝望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他们是陈观澜一手提拔起来的兄弟，是跟着他从刀光剑影中杀出来的班底。可现在，他们的名字，就印在那张薄薄的A4纸上，成了陈观澜献给新主人的“投名状”。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汇聚在主位上那个沉默的男人身上。
陈观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指尖在那份名单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而沉闷的“笃、笃”声，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众人的心脏上。
“都散了吧。”
许久，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冰冷。
“回去，等消息。”
“听候发落。”
这西个字，像西柄淬了冰的尖刀，瞬间刺穿了众人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听候发落？发落什么？难道真要自相残杀不成？
一时间，会议室内的气氛更加压抑，有人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但没人敢多问一句，他们拖着沉重的脚步，如同行尸走肉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会议室。
很快，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陈观澜一人。
他缓缓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那股被压抑到极致的屈辱和怒火，才在胸腔中如岩浆般翻滚起来。
秦若霜！
这个女人的手段，比他想象中还要狠辣、还要高明！
她不是要他杀人，她是要诛他的心！
杀掉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他陈观澜就会彻底沦为一个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一条彻头彻尾的疯狗，只能永远依附于她。
而不杀，就是违抗她的命令，下场只会更惨。
这是一个完美的死局。
陈观澜猛地睁开双眼，眼中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冷静光芒。
他的脑海中，飞速回放着秦若霜离开前的每一句话。
“这盘棋，比你想象的大。”
“我们，都只是棋子。”
棋子……
如果自己是棋子，那这份名单上的人，又算什么？弃子吗？
不，不对！
秦若霜这样的人，行事绝不会如此简单粗暴。这其中一定还有自己没看透的关节。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张名单上。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老K，阿虎，小刀……
他的视线逐行扫过，忽然，瞳孔骤然一缩！
在其中一个名字“周海”的后面，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与纸张的纤维融为一体的标记。
一个用指甲轻轻划出的，极浅的等边三角形。
若非他此刻精神高度集中，将全副心神都沉浸在这张纸上，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个细节！
三角形……
电光石火间，所有的线索在陈观澜的脑中串联成线！
这不仅仅是一场忠诚度测试，更是一场眼力测试！秦若霜要考验的，不只是他的心够不够狠，更是他的脑子够不够用，眼睛够不够尖！
她真正要清洗的，不是他的“同伴”，而是混在他同伴之中，属于另一股势力的“钉子”！
这个叫周海的，才是真正的目标！
而名单上的其他人，老K、阿虎……他们都只是烟雾弹！是用来考验他陈观澜，是否会为了自保而滥杀无辜的障眼法！
想通了这一层，陈观澜背脊瞬间被冷汗浸透。
好险！
他差一点，就走进了秦若霜设下的最恶毒的陷阱。
如果他真的杀了老K他们，那么在秦若霜眼中，他就是一个有勇无谋、心狠手辣却毫无价值的蠢货。一个蠢货，随时都可以被抛弃。
但现在，他看穿了棋局。
他不仅要活，还要利用这个局，为自己布下未来的棋！
陈观澜拿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让老K来我房间，一个人，秘密过来。”
……
深夜，太子酒店总统套房。
老K走进房间时，整个人都带着一股决绝的死气。他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精明，只剩下灰败和惨然。
“澜哥。”他声音嘶哑地开口，“动手吧，给我个痛快。下辈子，我再跟你做兄弟。”
他以为，这是最后的告别。
陈观澜没有说话，只是从酒柜里取出一瓶轩尼诗，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老K面前。
琥珀色的酒液在水晶杯中轻轻晃动，映着老K那张错愕的脸。
“坐。”陈观澜的语气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老K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坐了下来，眼神里充满了不解。
“你以为，我真要杀你们？”陈观澜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老K沉默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点燃了他压抑的怨气：“不然呢？澜哥，我们跟你出生入死，现在……现在就成了一张名单上的名字！”
“那你看这个。”
陈观澜没有解释，而是将那张名单推了过去，用手指点了点周海名字后面的那个微小标记。
老K疑惑地凑过去，借着灯光仔细辨认了半天，才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什么？”
“这是女王留给我的‘活棋’。”
陈观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将自己的分析和盘托出，从秦若霜的言外之意，到这个三角形标记的真正含义，讲得清清楚楚。
老K脸上的表情，从绝望到震惊，再到恍然大悟，最后化为深深的敬畏和后怕。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男人，第一次感觉到，对方的城府，深如渊海！
“澜哥，你的意思是……”
“没错。”陈观澜打断了他，“这是一场戏，我们要演，而且要演得逼真。”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中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
“从明天开始，你，还有名单上除了周海之外的所有人，都会‘人间蒸发’。我会制造出你们被我秘密处决的假象。”
“你们将转入地下，切断所有和明面上的联系，成为一支不被任何人知晓，只听命于我一个人的影子力量！”
“而那个叫周海的钉子，”陈观澜的语气陡然转冷，“他，必须死。他就是我献给女王的，唯一的投名状。”
老K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在瞬间沸腾！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破局了，这是在刀尖上跳舞，在绝境中反戈一击！将一场清洗危机，硬生生扭转为扩充自己核心力量的绝佳机会！
“女王想看狗咬狗，那我们就演。”
陈观澜端起酒杯，与老K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但我们得让她看清楚，我的狗，只咬外人。”
老K再无半分疑虑，他猛地站起身，对着陈观澜深深一躬到底，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澜哥！我老K这条命，从今以后，就彻底交给你了！”
……
老K带着重生的希望和绝对的忠诚，悄然离去。
陈观澜独自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灯火璀璨的京城夜景。
夜色如墨，深沉而冰冷，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他知道，这仅仅是第一步。
要让秦若霜相信，周海的死必须“名正言顺”，不能是简单的暗杀。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许久未曾联系的号码。电话那头，是当初在KTV里被他彻底打服，收为己用的一个边缘人物，外号“百事通”。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恭敬又带着一丝惶恐的声音：“澜……澜哥？”
“帮我查一个人。”
陈观澜的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在下达一道来自地狱的判决。
“周海，太子酒店的安保副主管。把他所有的黑料，贪污、挪用公款、背地里的小动作，不管是什么，今晚之内，全部送到我手上。”
“对，就是名单上画着三角形的那位。”
电话挂断。
陈观澜的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他不仅要除掉这颗钉子，还要用周海自己的罪证，把他钉死在耻辱柱上，让秦若霜找不到任何一丝破绽。
然而，就在他准备放下手机时，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一条新的短信，弹了出来。
发送人，是一个未知号码。
短信内容，只有一句简短的话，却让陈观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你确定，名单上只有一个三角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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