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南市的霓虹如同一场永不落幕的流星雨,将天空染成一片虚假的瑰丽。
苏清雪就站在这片瑰丽之下,却感觉自己身处冰冷的深海。
周围是鼎沸的人声,是飞驰而过的车流,是情侣们甜蜜的笑语。这一切的热闹与繁华,都像是一把把无形的刀子,割裂着她与这个世界。
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掌心里的BP机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上面的那一行字,每一个笔画都深深地烫进了她的瞳孔里。
“遇到麻烦了?打这个电话。”
一串冰冷的数字,来自那个将她推入这个华丽又残酷世界的男人——陈观澜。
秦若霜那张美艳却毫无温度的脸,以及那句“明天之前,我要看到一份完整的、合法的、能让宏星厂所有员工闭嘴的清算解约方案”,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那不是一份文件,那是几百个家庭未来的命运,是她亲手斩断那些朴实工人希望的屠刀。
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偏偏是我?
巨大的委屈和迷茫像是潮水,瞬间将她淹没。眼眶一热,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将眼前璀璨的霓虹模糊成一片混乱的光斑。
她像一个迷路的孩子,在喧嚣的街头,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孤独与无助。
是逃避,还是面对?
逃避的念头只闪现了一秒,就被她死死掐灭。她想起了陈观澜带她看到的世界,想起了秦若霜身上那种令人畏惧却又向往的强大气场。
她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平庸生活里。
良久,苏清雪深吸了一口混杂着汽车尾气和尘埃的冰冷空气,用手背狠狠抹去脸上的泪痕。
她攥紧了那台BP机,像是攥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迈开己经有些僵硬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不远处那个孤零零立在街角的公共电话亭。
“咔哒。”
冰冷的硬币投入,发出清脆又空洞的声响。
她颤抖着手指,按照BP机上的号码,一个一个地按下按键。
“嘟……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像是在敲击着她脆弱的心脏。每一次声响,都让她多一分煎熬。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电话被接通了。
“喂。”
一个沉稳、冷静,听不出任何情绪的男声,从听筒的另一端传来。
仅仅是一个字,苏清雪刚刚筑起的心理防线便轰然崩塌。
“是你吗?”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充满了委屈和质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确认她的身份。
“是我。”陈观澜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
这平静,彻底点燃了苏清雪心中压抑的所有情绪。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一切……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安排好的?!”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泪水再次决堤,“你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做这种事吗?让我亲手去毁掉几百个人的饭碗?!”
她语无伦次地宣泄着,将所有的痛苦、迷茫和恐惧,都倾泻向电话那头的那个男人。
电话那头,陈观澜没有打断她,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就那样静静地听着,任由她的哭喊和质问在电波中传递。
他的沉默,比任何辩解都更具压迫感。
首到苏清雪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压抑的抽泣,力气仿佛被抽干,只能无力地靠在冰冷的电话亭玻璃上。
陈观澜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冷酷。
“哭完了?”
苏清雪一愣。
“哭完了,就听我说。”
陈观澜没有给她任何回应的间隙,话语如同一柄精准的手术刀,开始解剖她那颗被理想主义包裹的心脏。
“首先,回答你的问题。是的,我早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为你安排的课程。”
这句轻描淡写的承认,像一盆冰水,从苏清雪的头顶浇下,让她浑身冰凉。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苏清雪,你以为商业是什么?是温情脉脉的请客吃饭吗?”
陈观澜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嘲弄。
“你同情那些工人,觉得他们可怜。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今天不做切割,明天倒下的就是整个华观,会有更多的人,成千上万的人,因为你今天所谓的‘善良’而失业。他们的家庭,谁来负责?”
“我……”苏清雪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我不是让你变得冷血,我是让你看清善良的成本。”
陈观澜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却字字诛心。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力量的善良,是最廉价的伪善。它不仅保护不了任何人,反而会成为一把刀,狠狠捅向你最想保护的人。”
“你以为秦若霜是在教你残忍吗?”
“不,她是在教你‘精准’。”
“一个医生,为了救活病人,必须精准地切除坏死的组织。他下刀的时候,会为那些被切掉的细胞流泪吗?不会。因为他知道,他的目标是拯救生命这个更大的整体。”
陈观澜的话,像是一道道惊雷,在苏清雪混乱的脑海中炸响。她从未听过这样的理论,残酷,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辩驳的现实逻辑。
“你现在,就是那个拿手术刀的人。华观是你的病人,宏星厂是那个己经坏死的组织。你的任务,不是去同情那些注定要被清除的细胞,而是用最快、最精准、最有效的方式,完成这场手术,保证病人的存活。”
苏清雪靠着电话亭,身体缓缓滑落,蹲在了地上。她抱着双膝,将头埋在臂弯里,听筒紧紧贴着耳朵,仿佛那是她与这个冰冷世界唯一的连接。
她还在抽泣,但己经不是因为委屈和恐惧,而是一种世界观被强行撕裂、重塑的剧痛。
“你的善良,如果不能转化为力量,那它就一文不值。”
“你想要保护那些工人,可以。但不是用妇人之仁的眼泪,而是用商业的手段。去研究劳动法,去计算赔偿金,去利用规则,在合法的范围内,为他们争取一个成本最低、但最体面的结局。这,才是‘负责任的善良’。”
“你所承受的痛苦,你内心的煎熬,都是你成长的勋章。当你能面无表情地签下那份协议时,你才算真正从一个理想主义的小姑娘,迈出了成为一个合格操盘手的第一步。”
陈观澜的声音顿了顿,给了她一丝喘息的机会,随即,又化作了不容置喙的命令。
“现在,擦的眼泪。”
“回去,完成你的作业。”
“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一份让秦若霜都挑不出任何毛病的解约协议。”
“嘟……嘟……嘟……”
电话脆利落地挂断了。
听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苏清雪维持着蹲地的姿势,许久未动。电话亭外,城市的喧嚣依旧,但此刻,那些声音仿佛都离她远去。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陈观澜最后那几句冷酷的话语在反复回荡。
痛苦……是成长的勋章?
负责任的善良……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缓缓地抬起头。
脸上泪痕未干,但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迷茫和脆弱正在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坚定的光。
她站起身,将听筒轻轻放回原位,转身走出了电话亭。
她的背影,在璀璨的霓虹灯下拉得很长,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单薄和无助。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
……
一夜未眠。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华观投资的总裁办公室里投下斑驳的光影时,苏清雪落下了最后一笔。
她的面前,是一份厚厚的、条理清晰、逻辑严谨的《宏星电子厂资产清算及员工解约方案》。
每一个条款都精准地卡在法律的边界,每一笔赔偿都计算到了小数点后两位。它完美、高效,也冰冷得像一块铁。
这是她的作业,也是她的勋章。
她整理好文件,走到秦若霜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将它轻轻放下。
秦若霜甚至没有抬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手中的一份海外市场报告上。她只是伸出戴着精致腕表的手,将那份方案拉到自己面前,随意地翻看了两页。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苏清雪屏住呼吸,等待着女王的审判。
然而,秦若霜只是扫了一眼,便将文件合上,推到一旁。
她终于抬起了头,那双锐利如鹰的凤眸,第一次如此专注地审视着苏清雪,仿佛要将她看穿。
然后,她忽然开口,问了一个和这份方案完全不相干的问题。
“陈观澜,是你什么人?”
作者“恩德岛的萧狂”推荐阅读《九零神豪:我能看穿绝色内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WZM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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