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带着一丝秋日的萧瑟，吹在苏清雪的身上，却远不及她心底的寒意。
宿舍楼下，老旧的公共电话亭里，她握着那冰冷的话筒，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苏小姐，你父亲的病情不能再拖了，手术必须尽快安排。那笔押金，最迟明天中午之前要交齐，否则我们只能……”
电话那头，医生公式化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锤子，一下下敲碎了她最后的坚强。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苏清雪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咔哒。”
话筒被挂回原位，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像是在她空洞的心上重重一击。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电话亭，阳光刺眼，周围同学的欢声笑语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骄傲是什么？
在父亲的生命面前，那点可笑的自尊心，又算得了什么？
她脑海中一片混乱，医生的催促、母亲在电话里的哭泣、亲戚们冷漠推诿的嘴脸，一幕幕交织上演。
最终，所有画面都定格在了一个人影上。
是陈观澜。
是他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深邃眼眸，和他那句轻描淡写却又充满魔力的话——
“想一步登天，还是万劫不复，都在你一念之间。”
一步登天……
万劫不复……
现在的自己，不就己经身处深渊了吗？还有什么比这更糟的？
苏清雪停下脚步，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那股冰冷的空气涌入肺中，让她混乱的大脑瞬间清醒。
她不能倒下，父亲还等着她救命。
赌一次！
哪怕对方是魔鬼，只要能救父亲，她也认了！
苏清雪那双清冷的眸子里，迷茫与脆弱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攥紧了拳头，转身朝着记忆中陈观澜常去的那个地方，快步走去。
……
江州大学的静心湖畔，垂柳依依。
陈观澜正靠在一棵大树下，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证券投资学》，看得津津有味。
他神态悠然，仿佛不是在等待一个关乎他未来第一桶金的关键人物，而是在享受一个惬意的午后。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观澜没有抬头，只是将书翻过一页，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鱼儿，上钩了。
苏清雪站在他面前，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一路跑来的。她看着眼前这个气定神闲的男人，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被他这种强大的自信所冲散。
“我……”她嘴唇动了动，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你说的那个‘327国债’，是什么？”
陈观澜这才缓缓合上书，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
他没有急着解释，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
“在问这个之前，你先告诉我，你能拿出多少本金？”
苏清雪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回答：“五千。”
“五千？”陈观澜眉头微挑，似乎有些意外，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是你全部的家当？”
“是……我们家所有的积蓄。”苏清雪的声音低了下去，这笔钱，是她父亲的救命钱，是她最后的底牌。
陈观澜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能刺穿她的灵魂。
“第二个问题，你有多大的决心？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这笔钱投进去，有可能血本无归。到时候，你父亲的手术费，你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你，承受得起吗？”
他的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扎在她最脆弱的地方。
陈观澜将她的内心波动尽收眼底。
他要的，不是一个摇摆不定的合作者，而是一个即便天塌下来，也会坚定站在他这边的“投资人”。
苏清雪的脸色愈发苍白，身体甚至微微颤抖起来。血本无归的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看着她动摇的样子，陈观澜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草屑，语气淡漠。
“看来你还没准备好。”
“回去吧，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说完，他转身作势要走。
这一刻，苏清雪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等一下！”
她几乎是吼出了这三个字，声音里带着哭腔。
陈观澜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苏清雪死死咬着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我赌！我愿意赌！”
“我己经没有退路了！你说得对，我父亲的手术台，等不起一个犹豫不决的人！”
她的声音，字字泣血，充满了绝望中的呐喊。
陈观澜缓缓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很好。”
他走到苏清雪面前，伸出手：“合作方案很简单，你出本金，我负责操盘。赚了，利润我们五五分。亏了，算我的。”
“你……”苏清雪震惊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提出如此优厚的条件。
“不用这么看着我，我陈观澜从不做没把握的生意。”
他那平静而自信的话语，像一颗定心丸，瞬间抚平了苏清雪心中所有的恐慌和不安。
在这一刻，她彻底信了。
眼前这个男人，拥有着她无法理解的神秘和力量。
“好，我答应你！”她重重地点头。
“那就走吧，去银行。”陈观澜言简意赅，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
校外的工商银行里，人不多。
苏清雪从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张被得有些起皱的绿色存折。
这是她父亲大半辈子的血汗钱。
当柜员将五千元现金，一沓厚厚的“大团结”递出来时，苏清雪的手都在颤抖。
她捧着那笔钱，感觉重如千斤。
走出银行，她将那沓还带着油墨香的钞票，递给了身边的陈观澜。
“这是全部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陈观澜平静地接过钱，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随手就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仿佛那不是五千块，只是几张废纸。
他越是云淡风轻，苏清雪的心就越是安定。
然而，就在他们完成这笔“交易”的瞬间，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哟，这不是我们系的穷光蛋陈观澜吗？”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
只见王涛正一脸鄙夷地搂着柳梦瑶，满眼嘲讽地走了过来。
柳梦瑶则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挽着王涛的胳膊，看向陈观澜的眼神里充满了优越感，当她看到陈观澜身边的苏清雪时，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王涛的目光在陈观澜和苏清雪之间扫来扫去，最后落在了陈观澜刚刚放钱的口袋上，脸上的讥笑更浓了。
“怎么，甩了你还不知足，现在开始骗我们外语系大校花的钱了？”
柳梦瑶捂嘴轻笑，幸灾乐祸地附和道：“是啊，清雪，你可得睁大眼睛，别被这种人骗了感情又骗钱！他连给我买条裙子的钱都拿不出来呢！”
尖酸刻薄的话语，像一根根毒刺，狠狠地扎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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