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电话那头的风声，仿佛都带着一丝阴冷的气息。
陈观澜坐在君临大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里，指尖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昏暗中明灭。
他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老K，录音设备都调试好了吗？”
“老板，放心！三台进口的微型录音机，全部藏在了通风管道里，线路也顺着墙角缝隙铺设完毕，保证神不知鬼不觉。”老K的声音压得很低，透着一股子兴奋和紧张。
跟在陈观澜身边越久，他就越觉得这位年轻的老板深不可测。那些手段，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商人能想出来的，狠辣、精准，首击人心最脆弱的地方。
陈观澜轻轻吐出一口烟圈，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锐利如刀。
“很好。记住，等那个所谓的玄空大师开始作法，先不要急着放声音，让他把全套的仪式做足，演得越像回事越好。”
“明白，老板。要让他先把自己捧上神坛。”老K心领神会。
“对。”陈观澜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他把自己捧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疼。”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低，仿佛恶魔的低语。
“我让你调查的资料，你应该记熟了吧？”
电话那头，老K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点头如捣蒜：“记熟了，老板！玄空，本名李鬼手，二十二年前，在青城山学艺，因偷盗师门秘籍《青玄九章》被发现，失手将其恩师推下山崖，对外只宣称其师是采药时意外身亡。”
这件事，是玄空大师这辈子最大的秘密，也是他午夜梦回时唯一的梦魇。
陈观澜的手段，就是要把他的梦魇，活生生地搬到现实里来！
“很好。”陈观澜掐灭了烟头，眼神中闪烁着猎人看到猎物时才有的光芒。
“等他装神弄鬼到最得意的时候，你就把这段话，用张半仙的音色混进去，一字一句，清晰地放给他听。”
“我……我明白了，老板！”老K的声音都在发颤。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商业报复了，这是诛心！
陈观澜淡淡地补充道：“对付骗子，最好的方法不是当众揭穿他，而是用一个他自己都无法理解，无法勘破的‘真实’骗局，来彻底摧毁他的信仰根基。”
“当一个以鬼神之说行骗的人，真的遇见了‘鬼’，那才是有趣的开始。”
挂断电话，陈观澜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城市的万家灯火。在他眼中，梁西爷和那位玄空大师，不过是棋盘上两颗即将被碾碎的棋子。
……
与此同时，城郊的梁家别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像是坟场。
梁西爷面色蜡黄，眼窝深陷，这几日的折磨让他仿佛老了十岁。当看到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庭院时，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
车门打开，一位身穿藏青色道袍，手持拂尘，面容清癯，双目炯炯有神的老者走了下来。
他须发微白，步履沉稳，自带一股仙风道骨的气度，正是港岛赫赫有名的风水大师——玄空！
“大师！玄空大师！您可算来了！”梁西爷声音都带着哭腔，差点就要跪下。
玄空大师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拂尘一甩，姿态高傲地说道：“西爷不必惊慌，区区一些宵小之辈装神弄鬼的伎俩，贫道见得多了。”
他走进别墅，随意扫视了一圈，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哼，藏头露尾，不过是些录音、电线的把戏，也敢在贫道面前班门弄斧？”
他言语间的自信，让惶恐不安的梁西爷稍稍定下心来。
“大师，那……那张半仙的声音，真的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啊！”
“障眼法罢了！”玄空大师一挥手，派头十足，“邪魔外道，最怕的就是我这口浩然正气！来人，设法坛！”
很快，别墅大厅中央，一张八仙桌被摆上，黄符、香烛、桃木剑、三清铃……一应俱全，显得专业无比。
玄空大师换上一身明黄色的法袍，手持一柄枣木制成的七星剑，口中念念有词，脚踩七星步，围绕着法坛来回游走。
他时而摇动三清铃，发出清脆的声响；时而将符纸点燃，化作青烟飘散。
一套流程行云流水，极具观赏性和迷惑性，让一旁的梁西爷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敬畏更甚，仿佛看到了真正的神仙下凡。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何方妖孽，胆敢在此作祟！还不速速现形！”
玄空大师猛地一声大喝，手中七星剑朝空中一指，气势达到了顶点！
梁西爷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期待着大师一剑荡平妖邪。
然而，就在此刻！
“啪嗒！”
整个大厅的灯光，毫无征兆地猛然熄灭，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啊！”梁西爷吓得尖叫起来。
黑暗中，只有法坛上的几根蜡烛，火苗诡异地跳动着，映照出玄空大师略显僵硬的脸。
“雕虫小技！”他强作镇定，厉声喝道，“以为断个电就能吓住贫道吗？可笑！”
话音刚落。
“嘿嘿……嘿嘿嘿……”
那阴森、熟悉的笑声，再次从西面八方幽幽传来，正是张半仙的声音！
“梁西……我死得好惨啊……”
“你……你害死了我……”
玄空大师脸色一沉，手中七星剑一震，大喝道：“大胆妖孽！贫道在此，还敢放肆！看我收了你！”
他正要继续作法，那阴恻恻的声音却突然一转，仿佛贴在了他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他能听懂的语调，缓缓说道：
“李鬼手……你……还认得我吗？”
轰！
“李鬼手”三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首首劈在玄空大师的天灵盖上！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瞳孔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这个名字，这个他埋藏在心底二十多年的名字，除了他自己，和那个早己化为枯骨的师父，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怎么会……怎么会？！
他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那股仙风道骨的高人风范，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你……你是谁？！”他声音颤抖，再无半点底气。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他，而是继续用那种怨毒的语调，幽幽地诉说着。
“青城山……断魂崖……你为了那本《青玄九章》，亲手把我推了下去……”
“师父……我的好徒儿……为师在下面……等得你好苦啊……”
“哐当！”
玄空大师手中的七星剑，再也握不住，应声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刺耳的撞击声。
他的双眼圆瞪，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眼前跳动的烛火，仿佛看到了二十二年前，恩师坠崖时那双怨毒而不甘的眼睛！
不是假的！
这不是什么录音机！不是什么障眼法！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他骗了世人一辈子，到头来，自己却真的撞上了索命的冤魂！
这一刻，他毕生建立起来的世界观、他赖以为生的信仰、他所有的高傲与自信，被这几句来自地狱的低语，彻底击得粉碎！
“不……不是我……不是我……”
玄空大师面如死灰，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倒在地。
他没有看身旁吓傻了的梁西爷，而是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上一个幽暗的角落，那里是通风口的位置，在他看来，却仿佛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他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彻底变调，绝望地喃喃自语：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青玄’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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