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与幽兰混合的气味，像两股无形的绳索，死死缠住了顾云舟的嗅觉。
他的膝盖己经跪在了而冰冷的泥土上，离那张足以倾倒众生的绝世容颜，不过咫尺之遥。这个距离，危险得让他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发出尖锐的哀鸣。
之前那股“一切尽在掌握”的豪情壮志，在真正靠近这个巨大麻烦的源头时，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飞速地漏着气。他的动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决然，反而带着一种做贼心虚般的猥琐。每动一下，他都要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扭头环顾西周，仿佛林间的阴影里，随时会扑出十八个天枢圣殿的护法金刚，将他就地正法。
确认西周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后，他才敢把视线重新落回到圣女身上。
她的脸庞被散乱的青丝半遮半掩，露出的那部分肌肤苍白得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却又因为失血而透着一种脆弱的、近乎透明的质感。那双平日里想必能令星辰黯淡的眼眸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上甚至还凝结着一滴细微的露珠，不知是雾气还是泪痕。
「罪过，罪过。我这都是为了保命，绝对没有半点亵渎的意思。」
顾云舟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像是在给自己颁发一张“行事豁免许可证”。他深吸一口气，伸出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最普通不过的白色小瓷瓶。
瓶身上，用最粗糙的朱砂印着三个字——回春丹。
青云宗外门弟子人手一瓶的大路货，每个月都能去丹房免费领一瓶。其药效之低劣，堪称修炼界丹药之耻。据说，一个外门弟子被师兄打断了腿，连吃三瓶，也只能起到个心理安慰作用，最后还得自己爬去医馆。
但这玩意儿，有一个天大的好处。
便宜。
便宜，就意味着量大，意味着来源无法追溯，意味着安全！
顾云舟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颗，那丹药色泽暗黄，表面粗糙，还散发着一股草木烧焦的糊味。他自己平日里都嫌弃这东西占地方，没想到今天，这颗“垃圾丹药”竟成了他斩断因果、求得生机的唯一希望。
他捏着这颗其貌不扬的丹药，凑到圣女的唇边，然后……卡住了。
新的问题出现了。
她的嘴……闭得紧紧的。
那两片樱唇，此刻因失血而毫无颜色，却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弧度，如同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但这件艺术品此刻却成了他计划中最坚固的壁垒。
怎么让她张嘴？
用手掰？
顾云舟的视线落在了她那娇嫩的唇瓣上，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话本里的香艳桥段。紧接着，这些桥段又被天枢圣殿那些能焚山煮海的老怪物们的狰狞面孔给覆盖了。
他狠狠地打了个冷战。
碰一下，都是天大的因果！万一她醒来，说自己非礼她，那可真是跳进天河也洗不清了。
可不碰，丹药喂不进去，她死了，自己还是得玩完。
「他妈的！」
顾云舟在心里爆了句粗口，求生的欲望最终还是压倒了对因果的恐惧。他决定，动作一定要快，力道一定要轻，争取在她那属于圣女的身体本能反应过来之前，完成所有操作！
他将那颗回春丹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拈着，另一只手则鼓足了勇气，闪电般地伸出，用指尖轻轻地、试探性地碰了一下她的下唇。
柔软，冰凉。
这是第一触感。
圣女毫无反应。
有戏！
顾云舟心中一喜，胆子也大了起来。他稳住心神，指尖稍稍用力，试图将她的贝齿撬开一道缝隙。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寒气，毫无征兆地从圣女的体内爆发出来！这股寒气并非真气，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绝对零度，仿佛能冻结一切生机！
咔嚓！
顾云舟的手指上，瞬间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让他整条手臂都为之一僵，差点没把手里的丹药给抖掉。
「护体本能！？」
他骇然失色，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完了！他那完美无缺的计划，在这第一步，就出现了一道致命的裂痕！
他怎么忘了，这种天命之女，就算身受重伤，濒临死亡，其身体的防御本能也远非寻常人可比！自己的任何一丝带有“侵入”性质的举动，都会被视为攻击，从而触发这种被动的、源于血脉或功法的守护之力！
现在怎么办？放弃吗？
他看着自己指尖的白霜，又看了看地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圣女，脑子里一片混乱。
放弃，等于等死。
继续，可能会被当场冻成冰雕。
这他妈的，又是一个死局！
顾云舟欲哭无泪，他感觉老天爷就是把他扔到这个世界来，专门给他出这种无解的题。
那股寒气虽然没有后续的攻击，但依旧顽固地盘踞在她的唇齿之间，形成了一道看不见、却坚不可摧的屏障。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他暴露的风险都在成倍增加。
急智，往往是被逼出来的。
顾云舟的目光，在那张冰雕玉琢般的脸庞上疯狂扫视，试图找到一丝破绽。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圣女胸口那道最狰狞的伤口上。
伤口周围的血迹己经开始凝固，明眸聚焦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但依旧能看到皮肉外翻的可怖景象。
一个更加疯狂、也更加“猥琐”的念头，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既然正面攻不破，那能不能……声东击西？
他不再试图撬开她的嘴，而是将那只没有被冻僵的手，伸向了她的伤口。当然，他不敢真的去碰，只是在距离伤口一寸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然后……调动起了体内那点微不足道、连后天境都没圆满的稀薄真气。
他要做什么？
他要用自己这微弱的真气，去“刺激”一下她的伤口！
他的逻辑很简单：身体的护体本能，必然会优先守护最致命的要害。相比嘴唇这种地方，胸口的心脉要害，才是防御的重中之重。只要自己对她的伤口表现出“攻击意图”，她那护体寒气的主力，会不会被从嘴边调走，回防心脏？
这是一个纯粹的赌博。
赌输了，他可能会被两股寒气夹击，死得更快。
赌赢了，他就能赢得那千分之一刹那的、喂药的空隙！
干了！
顾云舟一咬牙，指尖那缕比头发丝还细的真气，轻轻地、带着一丝颤抖，戳向了那片被鲜血浸染的区域。
嗡！
几乎是在他真气触碰到伤口外围血气的瞬间，圣女周身那股冰冷的寒意猛然暴涨！原本盘踞在她唇齿间的那股防御力量，如同接到了最高指令的士兵，瞬间回撤，疯狂地涌向了她的胸口要害！
成功了！
顾云舟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另一只手快如闪电，趁着她唇边防御最空虚的一刹那，指尖用力一顶！
那紧闭的贝齿，终于被撬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就是现在！
他想也不想，首接将那颗散发着糊味的“回春丹”，从缝隙里弹了进去。
“咕咚。”
丹药顺着她的舌根滑入了喉咙。
成了！
顾云舟如蒙大赦，闪电般收回双手，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开好几步，仿佛刚才碰的不是一个绝色美人，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刚刚完成了一件比斩杀妖皇还要惊心动魄的壮举。
他看着自己那只还覆盖着白霜、己经冻得失去知觉的手指，心中一阵后怕。
还好，还好自己够机智。
计划虽然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但好在有惊无险，核心目标总算是达成了。
他蹲在远处，紧张地观察着圣女的反应，心里默默祈祷着。
「回春丹，回春丹，你可得争气啊！虽然你便宜，虽然你难闻，虽然你效果差，但你今天代表的可是我的命啊！求求你，起码让她吊住一口气，千万别把人给吃死了……」
他正碎碎念着，却发现了一个新的问题。
丹药是喂进去了，可她好像……没咽下去。
顾云舟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能清晰地看到，圣女的喉咙没有丝毫动静，那颗丹药，八成是卡在喉咙里了。
这怎么办？
他总不能再凑过去，帮她捶捶背吧？
情急之下，他猛地想起了以前看过的那些话本小说和狗血剧。里面演的，遇到这种情况，似乎……似乎需要渡一口真气，帮助对方将丹药化开，咽入腹中。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自己给一巴掌拍灭了。
渡你个大头鬼！
还嫌因果纠缠得不够深是吧？真气一渡，那性质就彻底变了！那等于是在他俩之间建立了一条能量通道，自己的气息会完完整整地留在她的体内。到时候天枢圣殿的人一来，都不用回溯时光了，首接一扫描，就能把他这个“救人留气”的活雷锋给逮出来！
绝对不行！
就在顾云舟急得抓耳挠腮，几乎要放弃治疗，准备执行B计划（抹掉痕迹赶紧跑路）的时候。
山谷中央，那静静躺着的月白色身影，喉咙处忽然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滚动了一下。
仿佛是身体的本能，又仿佛是那颗回春丹的糊味实在太冲，刺激到了她。
她竟然……自己咽下去了。
“呼——”
顾云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软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老天开眼！老天爷还是爱我的！
他瘫在地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最后望了那圣女一眼，准备开始执行计划的第三步——抹除痕迹，光速跑路。
然而，就是这一眼，让他刚刚放下的心，再一次，以比之前更恐怖的速度，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那圣女原本毫无血色、苍白如纸的脸颊上，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抹……诡异的、不正常的潮红！
那红色，并非气血恢复的红润，而是一种妖异的、如同桃花初绽，却又带着一丝病态的嫣红。它从她的脖颈处开始蔓延，很快就染红了她的双颊，甚至连那雪白的耳垂，都变成了的粉色。
与此同时，她那原本平稳微弱的呼吸，也骤然变得急促起来。
顾云舟的笑容，彻底凝固在了脸上。
他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一个让他头皮发麻、遍体生寒的念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轰然在他脑海中炸响。
这颗回春丹……
它该不会是……
假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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