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废弃的厂房内，浓重的血腥味与尘土气息混合在一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有还站着的黑衣壮汉，都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看向楚九渊的眼神，己经从最初的轻蔑，变成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不是人。
他是从地狱爬出来的魔神！
就在这片凝固如铁的死寂中，一道突兀的掌声，清脆地响了起来。
“啪。啪。啪。”
那掌声不急不缓，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从容与优雅，与周遭血腥狼藉的环境格格不入。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掌声吸引，齐刷刷地望向厂房最深处的阴影。
一个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踱步而出。
那是一个男人，约莫三十岁上下，身着一套剪裁得体的高级定制灰色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双眼深邃而含笑，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大学教授般的儒雅斯文。
他的皮鞋一尘不染，踩在满是污渍和血水的地面上，却仿佛走在铺着顶级波斯地毯的殿堂之中。
他路过一个还在地上抽搐哀嚎的手下，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那只是路边一块碍事的石头。
那些原本惊恐万状的黑衣壮汉，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脸上的恐惧竟迅速被一种狂热的崇拜所取代，纷纷低下头，恭敬地喊道：“会长！”
男人没有理会他们，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饶有兴致地锁定在了楚九渊的身上。
他停下脚步，与楚九渊相隔十米，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精彩的表演。”
他的声音温润悦耳，像是春风拂过琴弦，却让这冰冷的厂房更添几分诡异的寒意。
“自我介绍一下，鄙人龙天行，天龙会的主人。”
龙天行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得像是在参加一场上流社会的晚宴。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地上那些生死不知的手下，语气带着一丝惋可，又有一丝兴奋：“你毁了我一件还算顺手的工具，但……”
话锋一转，他的目光变得炽热，如同鉴赏家发现了绝世珍品。
“……但也让我发现了一件更有趣的珍宝。”
他口中的“工具”和“珍宝”，指的分别是谁，不言而喻。
楚九渊的面容依旧古井无波，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因为对方的出现而泛起一丝一毫的波澜。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掌控着云城地下世界的枭雄，而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的气息，依旧沉静如渊，但那股无形的“神魔”气场，却因为龙天行的出现，而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厚重。
龙天行似乎完全没有感受到那股足以压垮人精神的威压，他依旧保持着自己的节奏，自顾自地说道：“楚先生，是吗？你的身手，是我生平仅见。像你这样的强者，屈尊于小小的云城，实在是暴殄天物。”
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眼中闪烁着一种狂热的光芒。
“我正在进行一场非常有趣的游戏，一场足以改变整个世界格局的游戏。游戏里，我缺少一枚像你这样……强大、锋利、无坚不摧的‘王棋’。”
“加入我。”龙天行发出了邀请，语气充满了诱惑力，“你想要金钱，权力，女人，还是更强的力量？只要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你将不再是凡俗之人，而是与我一同站在棋盘之上，俯瞰众生的玩家。”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被吊在半空的萧红雪，笑容更盛。
“当然，如果你对我的提议不感兴趣，我们也可以换个玩法。”
“就用她作为赌注，如何？”龙天行指着萧红雪，像是在介绍一件商品，“我们来玩一个游戏，你赢了，你带她走，今天的事一笔勾销。你输了……你就成为我最完美的收藏品。”
他的话语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魔力，试图将一切都拉入他所制定的规则和节奏之中。
他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玩弄人心的感觉。
然而，他面对的是楚九渊。
从龙天行出现开始，楚九渊就未曾说过一个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那眼神，淡漠，冰冷，仿佛神明在俯视一只喋喋不休的蝼蚁。
首到龙天行所有的话说完，整个厂房再次陷入他所营造的紧张氛围中时，楚九渊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缓缓地，抬起了一根手指。
动作很轻，很慢。
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所有人的心脏上！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楚九渊淡漠的嘴唇，终于轻轻开启。
“我对你的游戏，不感兴趣。”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瞬间将龙天行精心构建的气场撕得粉碎。
楚九渊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最后，重新落回到龙天行的脸上。
那一眼，让龙天行镜片后的瞳孔，第一次剧烈收缩。
“现在，我给你三秒钟。”
楚九渊的声音依旧平淡，可说出的话，却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冰冷，还要霸道！
“一，交出人。”
“二，跪下，自己废掉双手。”
“三……”
他微微停顿，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深处，仿佛有尸山血海在翻腾。
“我亲自动手，这里所有人，陪你一起上路。”
没有谈判，没有博弈，没有所谓的规则和游戏。
只有选择。
服从，或者，毁灭！
这一刻，楚九渊彻底夺回了所有的主动权，不，应该说，主动权从未旁落过。在他的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对手”这个概念，只有“顺我者”与“待死者”。
龙天行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僵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楚九渊的反应，或愤怒，或警惕，或虚与委蛇……
但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
对方完全无视了他的一切布局，一切言语，用最纯粹、最原始、最不讲道理的力量，将他的“棋盘”掀了个底朝天！
这不是棋手，这是一个闯进棋室，随时准备连人带桌一起砸烂的疯子！不，是魔神！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随着楚九渊话音落下，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己经将他完全锁定。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说一个“不”字，或者三秒钟时间一到，对方真的会……在这里，大开杀戒！
自己带来的这些精英手下，在这尊魔神面前，和外面那些废物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包括他自己！
“三。”
楚九渊开始计数，声音冷漠得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龙天行额角渗出了一丝细密的冷汗，他那颗永远智珠在握、视万物为棋子的大脑，在这一刻疯狂运转。
风险评估……失败率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与此人硬碰，毫无胜算！
“二。”
冰冷的数字再次响起。
周围的天龙会成员们，己经吓得浑身发抖，连呼吸都己停滞。
就在楚九渊即将吐出最后一个字时，龙天行脸上的僵硬瞬间化开，重新挤出一个虽然有些勉强，但依旧称得上“优雅”的笑容。
“好，很好。”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股惊悸压回心底。
他对着身后的阴影，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很快，两名手下押着一个女孩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女孩手脚被缚，嘴上贴着胶带，正是惊魂未定的萧红雪。
她看到楚九渊的瞬间，呜咽着，拼命地挣扎起来，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和泪水。
“解开。”龙天行淡淡地吩咐道。
手下立刻为萧红雪解开了绳索和胶带。
“楚九渊是么？”龙天行深深地看了楚九渊一眼，那眼神复杂至极，有忌惮，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发现了新猎物的兴奋，“我记住你了。”
“今天这局，算你赢了。”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没有丝毫褶皱的西装领口，姿态重新恢复了从容。
“但云城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希望下次见面，你能给我带来更大的惊喜。”
话音落下，他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便向着那片深邃的黑暗中走去。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步伐依旧稳健，仿佛刚才被迫退让的不是他一样。
其余的天龙会成员如蒙大赦，立刻抬起地上昏死或重伤的同伴，动作迅速而有序，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井然有序地跟着龙天行消失在黑暗里。
短短十几秒，偌大的厂房，便只剩下楚九渊和刚刚被解救的萧红雪，以及一地的血腥与狼藉。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只是一场幻觉。
楚九渊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杀气和威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重新归于深渊般的沉寂。
“九渊哥！”
萧红雪带着哭腔，跌跌撞撞地向他跑来，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呜呜呜……我好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女孩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后怕而在剧烈地颤抖着。
楚九渊的眼神柔和了下来，他轻轻拍着女孩的后背，用最温和的声音安抚道：“没事了，红雪，我来了。”
然而，就在他手掌轻拍萧红雪后背的瞬间，他的动作忽然一顿。
他察觉到，怀中的女孩身体出现了一阵极不正常的僵硬和抽搐。
同时，他自己的指尖，在触碰到她后颈的皮肤时，竟感到了一丝诡异的、仿佛被毒蝎蛰了一下的冰凉刺痛！
楚九渊的眉头，瞬间紧锁。
他立刻将萧红雪扶正，只见女孩脸色煞白，嘴唇发紫，眼神中充满了新的恐惧。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句话：
“九渊哥……他……他在我身上……留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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