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了。
没有问候，没有开场白。
听筒两端，是死神镰刀划过空气时才会有的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林清雪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如星河的城市夜景。往日里，这片景色是她权力和地位的象征，是她帝国版图的延伸。但此刻，那些流光溢彩的光点，仿佛变成了一双双嘲弄的眼睛，无声地注视着她的狼狈与无助。
她握着手机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冰冷的金属外壳几乎要被她掌心的温度融化，又被她内心的寒意重新冻结。
每一秒的沉默，都是一把钝刀，在她那高傲的自尊心上反复切割。
是她，林清雪，亲手拨出的这个号码。
是她，主动将自己的脖颈，伸向了此生最大的宿敌。
终于，那道慵懒中带着一丝玩味笑意的声音，如同一根羽毛，轻飘飘地拂过这片死寂，却在林清雪的心湖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林女王，舌头被猫叼走了？”
苏晚晴的声音隔着电波传来，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每一个字都精准地踩在林清雪的神经上。
“还是说……‘求我’这两个字，太烫嘴，说不出口？”
轰！
屈辱的火焰瞬间从林清雪的脚底窜上天灵盖，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理智崩断的声音。她紧紧咬住后槽牙，口腔中甚至弥漫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她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但她不能挂断。挂断，就意味着彻底的败亡。
林清雪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漂亮的凤眸里所有的情绪——愤怒、不甘、挣扎——尽数被压制了下去，只剩下一片冰封千里的冷漠。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颤抖，像一台没有感情的精密机器。
“开出你的条件。”
她试图将这场卑微的乞求，强行扭转为一场等价的交易。这是她作为女王，所能保留的最后一丝，也是最可悲的尊严。
电话那头，苏晚晴似乎被她这故作坚强的姿态逗笑了，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那笑声像是最锋利的刀片，将林清雪刚刚竖起的脆弱防线割得支离破碎。
“条件？”
苏晚晴的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慵懒而又危险，“我的时间很宝贵，林清雪。在谈条件之前，你总得先让我听听……是什么样的乐子，值得我亲自出手。”
“毕竟，能让你这位天海市的女王深夜求援，想必不是什么小事吧？”
每一个字，都是诛心之言。
林清雪的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她知道，今天自己必须抛弃所有骄傲。她再次深吸一口气，用最简练、最客观的语言，将事情的始末和盘托出。
“一个自称‘数字麒麟’的黑客组织，向我发出了挑衅。”
“他们背后，是一个名为‘奇美拉’的神秘组织。”
“‘奇美拉’正在筹备一场地下网络拍卖会，拍卖品……是全球各大顶尖科技公司的核心机密。”
她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也是最耻辱的一点。
“他们……攻破了我的网络防御体系。”
当“攻破”这两个字从她口中吐出时，林清she雪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暴露在宿敌的审视之下。
那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冰壁”防火墙，是她亲手打造的数字堡垒，坚不可摧的神话！
然而今天，这个神话破灭了。
电话那头，苏晚晴那玩味的态度消失了。有那么几秒钟，听筒里只有微弱的电流声。
当她再次开口时，那慵懒的腔调己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审慎与专业。
“他们突破了你的‘冰壁’防火墙？”
“用了多久？”
苏晚晴没有问过程，没有问对方用了什么手段，她的问题首击要害，如同外科医生般精准。
林清雪的喉咙有些发干，艰涩地吐出一个让她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答案。
“从发起攻击到完全瓦解……不到十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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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沉默持续了更久。
林清雪甚至能想象出电话那头，苏晚晴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一定微微眯起，闪烁着危险而兴奋的光芒。
“数据清除和痕迹处理呢？对方的手法如何？”苏晚晴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干净到……就像从未发生过。如果不是我的核心服务器发出了最高级别的物理警报，我甚至不会知道自己被入侵了。”林清雪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挫败感。
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对方不仅能摧毁你的城墙，还能在废墟上种满鲜花，让你以为一切安好。
电话那头，苏晚晴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
“有点意思。”
她缓缓说道，像是在品鉴一件稀有的艺术品。
“这种入侵模式，这种清除效率……这不像人类的手笔。”
这句评价，让林清雪的心脏猛地一沉。连苏晚晴都给出了如此之高的评价，那“奇美拉”组织，究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她感到一丝希望的微光。苏晚晴似乎对此产生了兴趣，这意味着事情有了转机。
“所以，你的条件是什么？”林清雪抓住机会，再次将话题拉回交易的轨道。
“呵呵……”
苏晚晴的轻笑声再次响起，但这次，笑声里充满了掌控一切的愉悦和一丝……恶意的期待。
“这个‘奇美拉’，成功勾起了我的兴趣。我对清扫这种藏在阴沟里的垃圾，一向很有兴致。”
林清雪心头一松，正当她以为这场屈辱的交易即将达成时，苏晚晴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九幽寒冰，将她瞬间打入更深的地狱。
“合作，可以。”
苏晚晴的语调陡然一转，变得无比清晰，且充满了不容置喙的支配欲。
“但是，林清雪，我的价码可不便宜。”
“我要的不是钱，也不是你那些所谓的核心技术。”
电话这头的林清雪屏住了呼吸，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苏晚晴的声音带着一丝恶魔般的诱惑，一字一句地，公布了她的“价码”。
“从此刻起，到‘奇美拉’事件彻底结束为止，你，林氏集团，你个人所掌握的所有渠道，所有的行动，所有的情报……都必须在第一时间，毫无保留地向我汇报。”
林清雪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这哪里是合作！这分明是收编！是让她彻底交出指挥权，沦为对方的附庸！
然而，苏晚晴的羞辱，还远未结束。
“我要你，做我摆在明面上的‘眼睛’，替我看清‘奇美拉’的每一步棋。”
“我还要你，做我最完美的‘诱饵’，吸引那头怪兽所有的注意力。”
苏晚晴顿了顿，那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与玩味，仿佛在欣赏猎物陷入陷阱时绝望的挣扎。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
“然后，自己一个人，慢慢享受被‘奇美拉’生吞活剥的乐趣。我猜……那一定很美妙，不是吗？昔日的女王，沦为数字世界的尘埃。”
说完，不等林清雪做出任何回应，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满足的、胜利者般的轻笑。
“嘟……嘟……嘟……”
苏晚晴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她将沉默、抉择，以及这淬了剧毒的橄榄枝，全数留给了林清雪。
空旷的总裁办公室里，只剩下手机听筒里传出的冰冷忙音，一遍又一遍，像是在无情地嘲笑着她的处境。
林清雪缓缓放下手机，握紧的拳头指节寸寸发白，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手机的屏幕暗了下去，在那片漆黑的镜面上，清晰地倒映出她那张绝美而扭曲的脸。
那双曾经睥睨众生的眼眸里，此刻正交织着极致的屈辱，与滔天的……杀意。
接受，还是不接受？
这个问题，比被‘奇美拉’瞬间击败，更像一把烧红的刀，狠狠地插在她的心脏上，来回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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