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台风虽己过境,但航班恢复仍需时间。整个上午,两人各自在套房的不同区域处理公务,通过邮件和视频会议与A市保持联络。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平静,仿佛昨夜那短暂的眼神交锋只是一场幻梦。
午餐是送到房间的。饭后,陆廷渊站在客厅那扇通往私人观景阳台的玻璃门前,望着外面被暴雨洗涤后格外澄澈的蓝天和蔚蓝海面,忽然开口:
“出去透透气?”
不是命令,更像是一个随口的邀请。
苏晴微怔,随即点头:“好。”
阳台很宽敞,摆放着舒适的藤编桌椅和躺椅。咸湿温暖的海风拂面而来,带着阳光的味道,驱散了室内空调的冷气,也似乎吹散了两人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隔阂。
陆廷渊靠在栏杆上,目光投向远方海天相接之处,沉默着。苏晴站在他身侧稍后一点的位置,能看到他线条硬朗的侧脸和在阳光下微微泛白的鬓角。
“年轻时,”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像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往事,“也想过带人来这样的地方。”
苏晴心头微动,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那时候穷,所有的钱都投进了第一个项目里,连一顿像样的西餐都请不起。”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嘲意的弧度,“她喜欢海,我就承诺,等赚钱了,一定带她去最好的海岛。”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后来呢?”苏晴轻声问。
“后来?”陆廷渊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洞悉世事的淡漠,“后来项目成功了,第一笔分红到账。我订了机票和酒店,想给她一个惊喜。她却拿着另一个男人的钻戒,告诉我,她等不起了,穷日子她过怕了。”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反而更透出一种深入骨髓的苍凉。苏晴想象着那个年轻、满怀期待却遭遇致命一击的陆廷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泛起细密的疼。
她终于明白,他如今的冷漠、他对人性的不信任、他近乎苛刻的理智从何而来。那是在最炽热的年纪,被最信任的人,用最现实的方式,彻底碾碎了对感情所有幻想后,重塑的铠甲。
“那不是您的错。”苏晴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是那个人,她不配。”
陆廷渊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想从她眼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虚伪或同情,但他只看到了清澈的真诚和……一种类似于心疼的情绪。
他沉默了片刻,转而问她:“你呢?三十岁坐到这个位置,不容易吧?”
这是一个属于长辈的、带着关切的问题,越过了上下级的界限。
苏晴没想到他会问起自己。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回忆的涩然。
“刚开始北漂的时候,住过半年地下室,潮湿得被子都能拧出水。为了一个项目,可以连续通宵三天,靠咖啡硬撑。被客户当众甩过方案,也被所谓的‘前辈’抢过功劳。”她顿了顿,望向大海,眼神有些悠远,“最难的时候,一个人发烧到39度,躺在床上想家,不敢告诉父母,怕他们担心。就想着,再撑一下,再撑一下就好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没有卖惨,只是在陈述事实。但正是这种平淡,更显得真实而有力。
陆廷渊静静地听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他看着她纤细却挺得笔首的脊背,想象着那个在异乡独自打拼、咬牙硬撑的年轻女孩的模样。
他见过太多人,尤其是女人,习惯于展示自己的柔弱来换取便利或同情。但苏晴没有。她将那些苦难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仿佛只是成功路上必要的砾石。
这份坚韧和独立,远比眼泪更能触动他。
海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角发梢,阳光在海面上洒下碎金。
陆廷渊看着她被阳光勾勒得柔和的侧脸,看着她眼中那份历经磨难却依旧清澈明亮的光芒,一种前所未有的、柔软而熨帖的情绪,缓缓漫过心间。
那些年被背叛的愤懑,那些独自攀登的孤寂,那些被视为缺陷的过往……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安放之处。
他向前微微倾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目光沉静地锁住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释然与笃定:
“现在觉得,那些苦头……”
他停顿了一下,苏晴几乎能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声。
“……也不算白吃。”
因为熬过了那些无人问津的穷困,才淬炼出如今足以与她匹配的财富与地位;因为尝尽了被背叛的滋味,才更懂得欣赏她品性的珍贵;因为走过了漫长的孤独岁月,才格外珍惜此刻心有灵犀的共鸣。
苏晴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那里不再有昨晚失控的渴望,也没有平日的冰冷疏离,而是一种深沉如海、温柔如晨曦的……认同与怜惜。
他没有明说。
但她听懂了。
所有的铺垫,所有的试探,所有的克制与偶尔的失控,在这一句话里,都有了答案。
阳光正好,海风温柔。
有些话,无需言明,己然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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