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寒川的软禁命令，像一道无形的结界，将许格非彻底困在了云顶华苑这座华丽的囚笼里。网络被限制，通讯被监控，连庭院都有人“陪同”才能前往。
她仿佛又回到了初来时的状态，甚至更糟。至少那时，她还能去画廊，还能拥有片刻的自由。
而现在，她活动的范围，只剩下这栋冰冷建筑的内部。而这里，还住进了一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林薇薇。
林薇薇果然入住了三楼最好的客房，就在靳寒川主卧的旁边。
她似乎真的很“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或三楼的阳光花房里，偶尔下楼，也是由靳寒川亲自陪着，两人低声交谈，姿态亲昵。
许格非尽量避免与他们碰面，她把自己关在二楼的画室里，用疯狂的创作来麻痹自己，对抗这令人窒息的禁锢。画布上不再是《破晓》的希望，而是更加浓重、压抑的暗色调，充满了挣扎与撕裂的笔触。
这天下午，许格非正在画室调色，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她以为是佣人，冷淡地应了一声：“进。”
门被推开，进来的却是林薇薇。
她穿着一身柔软的浅粉色家居服，长发松松挽起，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又带着一丝怯生生的笑容。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炖盅。
“许小姐，没打扰你吧？”她的声音柔柔的，像羽毛拂过。
许格非握着画笔的手一顿，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有事？”
林薇薇似乎被她冷淡的态度刺了一下，微微瑟缩，但很快又鼓起勇气，走上前，将炖盅轻轻放在旁边的桌上。
“我……我让厨房炖了燕窝，想着你最近为了画展肯定很辛苦，就……就给你送一碗过来。”她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许格非的脸色，眼神纯净又无辜，“寒川说，你脾气可能不太好，让我别来打扰你……但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许格非看着她这副姿态，心里冷笑。误会？从何谈起？她们之间，从始至终就是赤裸裸的替代关系。
“林小姐有心了。”许格非语气疏离，“不过我没什么辛苦的，比起林小姐舟车劳顿从法国回来，我这点不算什么。这燕窝，还是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她的话带着刺，林薇薇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底迅速闪过一丝委屈，但很快又被担忧取代。
“许小姐，你……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她上前一步，声音更软了，带着恳求的意味，“我知道，我的出现可能让你不舒服了。但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和寒川，只是很多年没见，他照顾我，是因为我身体不好，没有别的意思……”
她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画架上那幅压抑的新作，轻轻“啊”了一声，语气带着天真又残忍的关切：
“许小姐，你的画……颜色怎么这么暗沉啊？看着让人心里闷闷的。是不是在这里住得不开心？还是……因为寒川他……”
她欲言又止，留下无限的想象空间。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关心，但组合在一起，却像一把把温柔的刀子，精准地捅向许格非的痛处——提醒她的处境，暗示她的“不开心”，甚至将靳寒川对她的冷遇，归咎于她自己的“脾气”和“画风暗沉”。
许格非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看着林薇薇那张看似纯净无害的脸，终于明白，这种高级的绿茶，比苏晚那种首白的挑衅，更难对付，也更令人作呕。
“我开不开心，画什么风格，似乎与林小姐无关。”许格非的声音冷得像冰，“至于靳寒川，他是你的谁，你们之间如何，我更没有兴趣知道。”
她拿起那盅燕窝，塞回林薇薇手里，目光锐利如刀：
“林小姐，身体不好就好好休养，别操心太多不该操心的事。”
“还有，我的画室不欢迎外人，请你离开。”
林薇薇被她的话和动作弄得一愣，手里捧着炖盅，眼眶瞬间就红了，泫然欲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许小姐，你……你怎么能这样……”她声音带着哽咽，楚楚可怜。
就在这时，画室门口传来一道冰冷含怒的声音：
“许格非！你在做什么？！”
靳寒川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显然是将许格非“推搡”林薇薇和那些冷言冷语看在了眼里。他大步走进来，第一时间将摇摇欲坠、眼眶通红的林薇薇护在身后，看向许格非的眼神，充满了厌恶和失望。
“薇薇好心给你送东西，你就是这个态度？”
许格非看着眼前这一幕——英雄护美，而她，永远是那个恶毒、不识好歹的反派。
她忽然觉得无比荒谬，也无比疲惫。
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了。
她看着靳寒川，忽然笑了，那笑容苍白而破碎，带着浓浓的嘲讽：
“靳先生教导的是。”
“是我不知好歹，辜负了林小姐的‘好意’。”
“以后，我会牢牢记住自己的身份，绝不再‘打扰’到林小姐。”
她刻意加重了“好意”和“打扰”两个字，然后，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走到画架前，拿起画笔，蘸上最浓重的黑色，狠狠地在画布上抹下一笔！
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愤怒和绝望，都彻底掩盖。
靳寒川看着她决绝而孤寂的背影，再看看怀中依赖着他的、瑟瑟发抖的林薇薇，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再次升起。
他冷冷地撂下一句：“你好自为之！”
便拥着林薇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画室。
画室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只有浓重的黑色颜料，在画布上，缓缓流淌，如同她心底看不见光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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